黑巖小說

第123章 荒山夜遁 絕壁藏蹤（第1頁）

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，將整片山林浸透。陳默像一頭受傷的野獸，在崎嶇陡峭的山路上亡命奔逃。不，不是奔逃，是連滾帶爬，是手腳并用。每一次腳掌落地，傷腿傳來的劇痛都讓他眼前發(fā)黑，幾乎要暈厥過去。荊棘和尖銳的碎石劃破了他的手掌和膝蓋，鮮血混著泥土，黏糊糊地沾滿全身。肺部如同破舊的風(fēng)箱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的灼痛，冰冷的山風(fēng)灌入喉嚨，嗆得他連連咳嗽，又拼命壓抑，生怕聲響引來追兵。

恐懼是唯一的鞭策。身后那片死寂的村落，此刻在他感知中，如同一個張著巨口的魔窟。那兩聲詭異的夜梟啼叫，村中突如其來的犬吠騷動，像毒蛇的信子，不斷舔舐著他緊繃的神經(jīng)。他們肯定發(fā)現(xiàn)他逃了！肯定正在追來！他不敢回頭，不敢停歇，只能憑著本能，朝著山林更深處、更黑暗的地方拼命挪動。

陳草藥最后那句關(guān)于“后山獵人小道、岔路口、野豬夾子”的話，此刻成了他腦海中唯一的指南針。他不敢走任何看似明顯的路徑，只能憑借微弱的月光和直覺，在密林和亂石間穿梭，專挑最難走、最隱蔽的地方。每一次看到岔路，心都提到嗓子眼，胡亂選擇一個方向，祈禱不是死路。每一次腳下踩到松動的石塊或可疑的凹陷，都嚇得魂飛魄散，生怕觸發(fā)致命的機關(guān)。

懷里的“清明印”和“河洛龜甲”持續(xù)傳來溫和的脈動，像黑暗中微弱的燈塔，勉強維系著他一絲清明，驅(qū)散著部分侵入骨髓的寒意和絕望。但這點溫暖，遠遠無法抵消身體上的極度痛苦和精神上的巨大壓力。饑餓、干渴、寒冷、劇痛、恐懼……多重折磨如同潮水，一波波沖擊著他搖搖欲墜的意識。他感覺自己像一支即將燃盡的蠟燭，在風(fēng)中飄搖，隨時可能徹底熄滅。

不知逃了多久，也許半個時辰，也許一個時辰，體力終于徹底耗盡。他腳下一軟，從一道陡坡上滾落下去，天旋地轉(zhuǎn)，身體撞擊著樹木和巖石，最后重重摔在一處相對平坦的、長滿厚厚苔蘚的巖石凹地里。

劇痛讓他幾乎昏死過去。他癱在冰冷的苔蘚上，像一攤爛泥，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。耳邊只有自己粗重如牛的喘息聲和心臟瘋狂擂動的轟鳴。傷腿已經(jīng)完全麻木，仿佛不再屬于自己，只有一種深沉的、擴散到全身的虛弱和冰冷。

完了……逃不動了……真的要死在這里了……

絕望的念頭如同冰冷的蔓藤，纏繞上他的心臟，越收越緊。他仰望著被茂密樹冠切割成破碎斑塊的、灰蒙蒙的夜空，第一次感到如此徹底的無力。師父的仇，玄玦師伯的托付，茅山的傳承……一切，都要隨著他這具殘破的身體，埋葬在這無人知曉的荒山野嶺了么？

不！不能放棄！

就在意識即將沉入黑暗的剎那，懷中“清明印”突然傳來一陣異常清晰、溫和卻堅定的波動，仿佛有一股暖流緩緩注入他近乎枯竭的經(jīng)脈。同時，他右臂那“凈天地咒”的符膽處，也隱隱發(fā)熱。求生的本能被再次激發(fā)！他猛地咬破舌尖，尖銳的疼痛和腥甜的血味讓他精神一振！

不能死！至少不能死在這里！

他掙扎著坐起身，靠在一塊冰冷的巖石上，劇烈地喘息著。必須處理傷口！必須找到水！他撕下內(nèi)衣上最后一點相對干凈的布條，蘸著苔蘚上的夜露，胡亂擦拭著腿上猙獰的傷口。膿血混著泥污，觸目驚心。他將“清明印”緊緊按在傷口附近，集中全部意念，引導(dǎo)那絲微弱的祥和氣息滋養(yǎng)傷處，雖然效果甚微，但至少能暫時壓制一些灼痛。

他像一頭瀕死的狼，舔舐著自己的傷口，積蓄著最后的力量。目光在黑暗中警惕地掃視四周。這里似乎是一個背風(fēng)的巖壁凹陷處，相對隱蔽。他側(cè)耳傾聽，除了風(fēng)聲和蟲鳴，沒有追兵的動靜。

暫時安全了？

但他不敢有絲毫松懈。追兵絕不會放棄。天一亮，搜索會更加容易。他必須在天亮前，找到一個更安全、更隱蔽的藏身之處！

休息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，恢復(fù)了一絲力氣后，他掙扎著爬起來，繼續(xù)向山勢更陡峭、林木更茂密的地方挪動。這一次，他更加小心，盡量不留下痕跡。

終于，在天色即將破曉前，最黑暗的時刻，他在一處近乎垂直的懸崖峭壁上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被茂密藤蔓完全遮掩的、狹窄的裂縫！裂縫僅容一人側(cè)身擠入，里面黑黢黢的，深不見底。

絕佳的藏身之處！

陳默心中涌起一絲狂喜。他撥開藤蔓，不顧一切地擠了進去。裂縫內(nèi)部比想象中要深一些，是一個僅能容他蜷縮其中的小小石隙，冰冷潮濕，但極其隱蔽。

他癱倒在石隙最深處，用藤蔓重新遮掩好入口，終于徹底脫力。黑暗中，他緊緊抱著懷里的三件茅山遺寶，感受著它們傳來的微弱溫?zé)?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?/p>

暫時……安全了。

然而，身體的極度虛弱和傷口的惡化，如同跗骨之蛆，時刻提醒著他，危機遠未解除。他能撐多久？一天？兩天？追兵會不會找到這里？

希望如同石隙外透進的、微乎其微的晨光，渺茫而冰冷。他蜷縮在絕對的黑暗和寂靜中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，生存本身，就是一場與天爭、與地爭、與人爭的、殘酷到極致的戰(zhàn)爭。而這場戰(zhàn)爭，還遠遠沒有結(jié)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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