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婦人那雙冰冷銳利、如同老梟般的眼睛,死死鎖定在陳默緊捂胸口的右手上。她沙啞的聲音里透出的貪婪,像一條黏濕冰冷的毒蛇,纏繞上陳默的脖頸。她要鎮(zhèn)煞錢!這個神秘莫測的湘西蠱婆,竟然一眼就盯上了他最后的護身符!
陳默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,幾乎要撞碎肋骨。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。鎮(zhèn)煞錢是師父的遺物,是多次救他于危難的依仗,是他與那個充滿惡意的世界之間,最后的一道微弱屏障!失去了它,他拿什么去抵擋那如影隨形的怨靈?拿什么去應對前方未知的兇險?
這老婦人的藥,能信嗎?會不會是劇毒?會不會是某種更陰邪的操控手段?這根本不是一個選擇,而是一個赤裸裸的、趁火打劫的陷阱!
拒絕?他幾乎能立刻看到自己的結局:傷口潰爛加劇,高燒昏迷,要么悄無聲息地死在這個陰暗的山洞里,要么被循跡而來的怨靈吞噬。他現(xiàn)在的狀態(tài),連爬出這個山洞都做不到。
答應?則是將命運徹底交到一個來歷不明、渾身散發(fā)著危險氣息的陌生人手中,失去最后的依仗,生死難料。
絕望和恐懼如同兩只巨手,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。他感覺自己像一只掉進陷阱的幼獸,無論朝哪個方向掙扎,都是鋒利的尖刺。
老婦人似乎看透了他的掙扎,蠟黃的臉上那抹詭異的弧度更深了。她并不催促,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眼睛耐心地等待著,仿佛在欣賞獵物最后的絕望。她手中的小竹籃,散發(fā)著混合草藥和隱隱腥氣的味道,在昏暗的光線下,充滿了不祥的誘惑。
時間在死寂中對峙,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。陳默的額頭滲出豆大的冷汗,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。他死死攥著懷里的鎮(zhèn)煞錢,那溫熱的觸感此刻卻像烙鐵一樣燙手。
怎么辦?怎么辦?!
就在他幾乎要被這巨大的壓力壓垮的瞬間,一個極其大膽、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念頭,如同電光石火般閃過他的腦海!
符!他還有符!韓郎中說過,他“靈臺一點清明”,是“塊材料”!那晚在藥廬,他徒手虛畫“凈天地咒”確實逼退了怨靈!雖然威力微弱,但證明了他并非毫無還手之力!鎮(zhèn)煞錢是外物,而這畫符的能力,或許才是師父留給他真正的、別人奪不走的東西!
賭一把!賭這個老婦人更看重實際的、蘊含“陽氣”的器物,而不是他這半吊子的畫符能力!賭她看不出,或者暫時看不穿他這微末的本事!
這個念頭讓他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,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涌上心頭。他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抬起眼,迎上老婦人那冰冷的目光,用盡全身力氣,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可能的嘶啞但堅定:
“老……老阿婆……那……那東西是家傳的……不能給……”他艱難地開口,同時刻意將右手捂得更緊,做出誓死護衛(wèi)的姿態(tài)。
老婦人的眼神瞬間陰沉下來,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。
陳默心臟狂跳,不敢停頓,立刻繼續(xù)說道:“我……我身上沒錢……但……但我會點……會點畫符驅邪的粗淺本事……能不能……能不能用這個抵?”他邊說,邊用左手顫抖著,在空中極其笨拙地、歪歪扭扭地比劃了一個最簡單的“安神符”的起手式,動作生澀,毫無氣韻可言,完全像個初學者的胡亂模仿。
他這是在冒險!是在刀尖上跳舞!如果老婦人識貨,看出他是在虛張聲勢,或者根本看不上他這點微末伎倆,后果不堪設想!
老婦人那雙冰冷的眼睛,死死地盯著他笨拙的動作,瞳孔深處似乎有幽光一閃而過。她臉上那詭異的弧度慢慢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、難以捉摸的審視。她沒有立刻說話,山洞里只剩下陳默粗重緊張的喘息聲。
過了足足有十幾息的時間,就在陳默幾乎要撐不住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時,老婦人突然發(fā)出了一聲極其短促、意味不明的冷哼。
“哼……畫符?”她的聲音依舊沙啞,卻少了幾分之前的貪婪,多了幾分探究和……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?“娃崽,你這三腳貓的把式,騙鬼呢?”
陳默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!被識破了?!
然而,老婦人話鋒一轉,冰冷的目光再次掃過他緊捂的胸口和那條潰爛的傷腿,緩緩道:“不過……你這娃崽,命倒是挺硬。煞氣纏身,傷成這樣都沒死……也算有點意思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