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夜,陳默幾乎是在半昏迷的煎熬中度過的。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低語如同魔咒,窗外無形的窺視感仿佛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神經(jīng)。鎮(zhèn)煞錢持續(xù)散發(fā)的溫?zé)崾撬ㄒ坏腻^點,將他從徹底崩潰的邊緣勉強拉回。直到天光微亮,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語和窺視感才如同潮水般緩緩?fù)巳?,留下死一般的寂靜和深入骨髓的疲憊。
他癱坐在冰冷的地上,背靠著墻壁,渾身被冷汗浸透,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。左手掌心的劇痛和胸口的悶痛因為精神的極度消耗而變得更加清晰。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被掏空了的破布口袋,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。
不能再待下去了!
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和清晰。昨夜的經(jīng)歷告訴他,這值班室的墻壁根本擋不住那東西!它正在用一種更詭異、更陰險的方式侵蝕他,消耗他。林老師的庇護,在那種超越常理的力量面前,脆弱得不堪一擊。多留一刻,不僅自己會徹底被拖垮,更會將災(zāi)難引向這個善良的姑娘。
必須走!立刻!馬上!
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身體的極度虛弱。他掙扎著爬起來,雙腿軟得像面條,眼前陣陣發(fā)黑。他扶著墻壁,踉蹌地走到書桌前,用顫抖的手拿起桌上林薇留下的半包餅干和幾張皺巴巴的糧票——這是她昨天硬塞給他,讓他“餓了墊墊肚子”的??粗@些東西,陳默鼻子一酸,但他死死咬住嘴唇,將感激和愧疚狠狠壓下。
他不能留下任何字條,那只會給林薇帶來麻煩。他只能像一滴水一樣,悄無聲息地蒸發(fā)掉。
他走到窗邊,最后一次望向那個安靜的小院。晨光中,一切都顯得平靜而尋常,仿佛昨夜的恐怖只是一場噩夢。但他知道,那不是夢。危險就潛伏在這平靜的表象之下。
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,陳默毅然決然地轉(zhuǎn)過身,輕輕拉開值班室的門,閃身而出,并將門輕輕掩上。清晨的寒氣如同無數(shù)根鋼針,瞬間刺透他單薄的衣衫。他縮緊脖子,將糧票和餅干緊緊揣進懷里最貼身的地方,然后頭也不回地、盡可能快地朝著與教職工宿舍區(qū)相反的方向走去。
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。虛弱的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,冷風(fēng)刮在臉上如同刀割。他專挑最偏僻、最骯臟的小巷,像一道幽靈般穿梭在逐漸蘇醒的縣城里。他不敢回頭,生怕看到林薇尋找他的身影,更怕看到那些隱藏在陰影里的、不懷好意的目光。
他需要一個新的藏身之處,一個比值班室更隱蔽、更不引人注意的地方。同時,他必須盡快弄到一些能治療傷勢、恢復(fù)體力的東西。左手再這樣惡化下去,會徹底廢掉。
走著走著,他的目光被路邊一個巨大的、散發(fā)著惡臭的垃圾堆吸引了。那里堆滿了各種生活垃圾和廢棄物。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現(xiàn)——垃圾堆?雖然骯臟不堪,但或許……是最容易找到“有用”東西,也最不容易被人發(fā)現(xiàn)的地方?
他猶豫了一下,強烈的羞恥感讓他臉頰發(fā)燙。但求生的欲望很快壓倒了這一切。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,確認沒人注意,然后像只覓食的野狗一樣,迅速鉆進了垃圾堆的陰影里。
濃烈的腐臭味幾乎讓他窒息。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,用還能動的右手在冰冷的、黏糊糊的垃圾里飛快地翻找著。腐爛的菜葉、碎玻璃、破布頭……他尋找著任何可能有用的東西:一塊相對干凈的破布可以用來包扎傷口,一個沒完全摔碎的瓦罐可以當碗,甚至……他找到半瓶不知是誰扔掉的、已經(jīng)凍成冰坨的紅花油!雖然過期了,但總比沒有強!
就在他全神貫注地翻找時,一陣輕微的、幾乎聽不見的“沙沙”聲,突然從他身后的垃圾堆另一側(cè)傳來!
不是風(fēng)聲!是某種東西在移動的聲音!
陳默全身的汗毛瞬間炸起!他猛地停下動作,屏住呼吸,心臟狂跳!是誰?追兵?還是……別的什么?
他緩緩地、極其緩慢地轉(zhuǎn)過頭,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