窩棚像個冰窖,風(fēng)從每一個縫隙鉆進(jìn)來,發(fā)出嗚嗚的怪響,刮在臉上生疼。
陳默把自己埋在那點發(fā)霉發(fā)潮的爛稻草里,蜷縮得像只凍僵的貓。破棉襖根本擋不住這徹骨的寒氣,冷意像針,一根根扎進(jìn)骨頭縫里。牙齒磕碰的聲音,在死寂的窩棚里顯得格外清晰。
他睡不著。
肚子里那點硬餅子像塊石頭,硌得慌,非但不頂餓,反而更勾出一種空落落的虛冷。外面風(fēng)雪的呼嘯,遠(yuǎn)處山林里隱約的狼嚎,還有這無邊無際、仿佛要將人吞噬的黑暗,都在一刻不停地提醒他——你只有一個人。
師父沒了。破廟回不去了??可酵汀遣凰慵?。
天下之大,他好像一片飄零的葉子,不知該落向何方。南方?只是一個模糊的方向。師叔葛道陵?更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名字。能不能找到?找到了又會怎樣?
胸口那道鎮(zhèn)命符安安靜靜,可他知道,這只是暫時的。每月十五的子時,就是一道催命符。純陽朱砂哪里去找?下一次還能不能畫出有效的符?都是壓在他心口的石頭。
他忍不住又摸了摸懷里那本薄薄的、邊角都快爛掉的符書。這是他現(xiàn)在唯一的依靠。
就著雪光,他艱難地辨認(rèn)著書頁上那些鬼畫符般的圖案和注解。手指凍得僵硬,幾乎不聽使喚,只能在冰冷的地面上依樣畫葫蘆。
“靜心……凝神……”他默念著師父的口訣,試圖驅(qū)散腦海里紛亂的念頭和恐懼。
可哪里靜得下來。餓,冷,怕,還有那股子被全世界拋棄的孤寂,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十歲的心。
突然——
啪嗒。
一聲極其輕微的、像是小石子落地的聲音,從窩棚門口的方向傳來。
陳默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,呼吸都屏住了。他猛地抬頭,警惕地望向那片更深的黑暗。
風(fēng)聲?還是……
他豎起耳朵,心臟咚咚直跳。
窸窸窣窣……
又來了!像是有什么東西,在雪地上極輕極快地拖行。
不是風(fēng)!
陳默汗毛倒豎,一只手猛地攥緊了懷里那枚僅剩的銅錢,另一只手下意識摸向那幾張畫得歪歪扭扭的符紙。是狼?聞著味兒跟來的?還是……別的什么?
老牛嶺的夜里,從來不缺邪乎東西。尤其是他這種“閻王債命”,簡直就是黑暗里的一盞明燈。
那窸窣聲在門口停頓了一下。
然后,陳默看到,窩棚那個破破爛爛、幾乎只剩個框子的門口,積雪被一點點推開,一個黑影,不大,細(xì)長條,悄無聲息地滑了進(jìn)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