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蒙蒙亮,寒氣最重的時候,陳默就從磚窯里鉆了出來。
一夜未眠,加上又冷又餓,他臉色青白,嘴唇干裂,走路都有些發(fā)飄。但他不敢再多待一刻。昨夜那婦人詭異的舉動和那些充滿怨毒的詛咒畫符,讓他對這處藏身之地充滿了不安。
必須盡快弄點吃的,打聽消息,然后離開這個透著古怪的鎮(zhèn)子。
街上行人稀少,幾個早起趕路的也都縮著脖子,行色匆匆。供銷社還沒開門。他漫無目的地沿著凍得硬邦邦的土路走著,眼睛搜尋著任何可能換取食物或信息的機會。
快到鎮(zhèn)口時,他忽然看到路邊擺著一個小攤。
一張破舊的小馬扎,前面鋪著一塊洗得發(fā)白的藍布,布上放著幾枚磨得油光發(fā)亮的銅錢,一個竹筒里插著幾根簽子,旁邊還擺著一本翻爛了的《麻衣神相》。一個穿著半舊棉袍、戴著圓片墨鏡的老頭,正揣著手坐在馬扎上,縮著脖子打盹,下巴一小撮山羊胡隨著呼吸微微顫動。
算命的?
陳默腳步頓了頓。師父對這類人多有鄙夷,說十卦九騙,真懂些門道的,也多半心術(shù)不正,鮮有高人。但他現(xiàn)在走投無路,這老頭看著似乎比供銷社那個售貨員要和氣些……
他正猶豫著,那算命老頭似乎察覺有人,掀開墨鏡一角,瞇縫著眼打量了他一下,懶洋洋地開口:“小娃子,看相?算前程?不靈不要錢?!?/p>
聲音沙啞,帶著點江湖腔。
陳默抿了抿干裂的嘴唇,沒說話,只是慢慢走過去。他懷里那幾毛錢,估計不夠算一卦的。
老頭見他衣衫襤褸、面黃肌瘦的模樣,眼里閃過一絲了然,又靠回去,打了個哈欠:“沒錢?那沒法子嘍,老先生我也要吃飯的嘛?!?/p>
陳默沉默了一下,忽然開口,聲音因為干渴而嘶?。骸袄舷壬腋蚵爞€道兒,成嗎?”
“打聽道兒?”老頭扶了扶墨鏡,似乎來了點興趣,“去哪?。俊?/p>
“往南。”陳默低聲道,“去南邊,該怎么走?路上……太平嗎?”
“南邊?”老頭咂摸了一下嘴,手指掐算了幾下,搖搖頭,“南邊大著呢,你這沒個準地方,可不好說。至于太平嘛……”他拖長了語調(diào),墨鏡后面的眼睛似乎又瞥了陳默一眼,“嘿,這世道,哪有什么絕對太平的地界。不過嘛……”
他忽然停住話頭,上下下仔細打量著陳默,眉頭漸漸皺了起來,那點懶散勁兒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疑不定的神色。
陳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,下意識地想后退。
“小娃子,”老頭的聲音忽然壓低了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,“你……打哪兒來???”
陳默心里一緊,沒吭聲。
老頭也不追問,只是自顧自地喃喃道:“怪了……真是怪了……你這面相……”他伸出手指,隔著空氣虛點著陳默的額頭、鼻梁,“山根隱有斷紋,父緣早絕。印堂藏煞,陰晦纏身……這分明是早夭之相,孤克至極的命格!可偏偏……偏偏又有一線極微弱的生氣吊著,似有還無,古怪,當真古怪!”
陳默心中劇震!這老頭……竟然能看出點門道?不是純粹的騙子?
他強作鎮(zhèn)定,垂下眼瞼:“我不懂這些。我就想問路?!?/p>
老頭卻像是沒聽見,猛地往前探了探身子,鼻子吸了吸,臉色微微一變:“你身上……沾了什么東西?一股子……墳土混著怨戾的味兒?昨晚碰見啥了?”
陳默后背瞬間起了一層白毛汗!這老頭鼻子這么靈?還是真有點本事?他立刻想起昨夜磚窯外那婦人和那些詛咒畫符。
他不敢回答,只是死死閉著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