腳步聲漸漸遠去,消失在廠房深處的死寂中。矮平房里,只剩下陳默粗重的呼吸聲,以及地上那個慘白紙人帶來的、無聲無息的、幾乎令人窒息的壓迫感。
陳默背靠著冰冷的墻壁,一動不敢動,眼睛死死盯著門縫下那個詭異的紙人。冷汗浸濕了他破爛的棉襖內襯,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,帶來一陣陣寒意。他胸口那道“鎮(zhèn)命符”持續(xù)傳來微微的緊束感,像一根細線勒在心口,死死地箍住他的心脈,提醒著他此地極度危險。
紙人靜靜地躺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,沒有五官的臉龐在從門縫透入的微弱雪光映照下,顯得格外空洞和邪異。它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?它是什么?是誰放在這里的?是剛才那個腳步聲的主人?還是……它自己“走”進來的?
薛老頭扎紙人的畫面在他腦海中閃過。那些紙人在夜里會“活”過來。難道這個紙人也是?
時間在極度的緊張中緩慢流逝。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。陳默緊握著懷里那串已經開始恢復一絲微弱暖意的“三才鎮(zhèn)煞錢”,銅錢的棱角硌得他生疼,但這微不足道的觸感,卻是他此刻與真實世界唯一的聯(lián)系。
另一只手,則死死攥著那半截充當武器的粗糙木棍,指關節(jié)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。
不知過了多久,也許是幾分鐘,也許是半小時,外面再沒有傳來任何聲響。連之前嗚咽的風聲,到了這廠區(qū)附近,也詭異地平息了下去,只剩下一種沉甸甸的、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死寂。
就在陳默緊繃到極致的神經,因為這過分的安靜而稍微松懈了那么一絲絲,腦子里剛剛閃過要不要冒險處理掉這個紙人的念頭時——
異變,毫無征兆地發(fā)生了!
地上那個原本靜止不動的紙人,毫無征兆地,極其輕微地……動了一下!
不是被風吹動,而是像有什么東西在它內部牽引著,它的一個“手臂”微微向上抬起了一個極小的角度,隨即,又仿佛耗盡了力氣般,軟軟地垂落回去,與地面摩擦,發(fā)出了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,卻又尖銳地刺入耳膜的“沙”的輕響!
陳默的瞳孔在瞬間收縮成了針尖大?。⌒呐K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鬼手狠狠攥住,驟然停止了跳動!活……活了?!它真的活了?!
他猛地屏住了呼吸,連胸口那點微弱的起伏都強行壓住,眼睛瞪得滾圓,眼白上瞬間布滿了血絲,死死地盯住那個紙人,生怕錯過它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。
那紙人動了一下之后,又恢復了靜止。但陳默卻感覺到,一種無形的、冰冷的“注視感”,從那個沒有眼睛的紙人身上散發(fā)出來,牢牢地鎖定了他!
它知道他在屋里!它知道他在看它!
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竄天靈蓋!陳默幾乎要控制不住地尖叫出來。他猛地想起薛老頭的第二條規(guī)矩——“不準碰我任何一個紙人”!
眼前這個紙人,雖然未必是薛老頭扎的,但其邪性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!碰了,絕對會引來大禍!
不能待在這里了!必須立刻離開!馬上!
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!他強壓下幾乎要崩潰的恐懼,緩緩地、極其緩慢地移動身體,試圖從墻角挪開,遠離那個紙人,然后從門口逃出去。
然而,就在他身體剛剛產生一絲微不可察的位移的剎那——
那紙人竟然又動了!這一次,不再是手臂,而是它那沒有脖頸的“頭顱”部分,以一種極其僵硬、極其違反常理的方式,伴隨著細微卻清晰的“咔嚓”聲,朝著陳默移動的方向,硬生生地轉了一個微小的角度!
它真的在“看”著他!它在監(jiān)視他的一舉一動!
陳默渾身冰涼,徹底不敢動了。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的青蛙,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招致致命的攻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