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口的清晨,潮濕而陰冷。陳默拄著木棍,拖著那條幾乎失去知覺的左腿,像一抹游魂,在迷宮般狹窄骯臟的街巷里艱難穿行。他不敢走大路,專挑最偏僻、最破敗的角落,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每一聲突如其來的吆喝,每一個靠近的路人,都讓他心驚肉跳,如同驚弓之鳥。
盲眼婆婆被拖走時那絕望的嗚咽聲,如同魔咒,在他腦海里反復回響。愧疚和憤怒像毒火一樣灼燒著他的心。他恨那些窮兇極惡的追兵,更恨自己的弱小和無能!如果不是為了救他,那個善良而神秘的老人,怎么會落入魔爪?
他必須活下去!不僅是為了自己,也是為了有朝一日,或許能報答這份恩情,或者……至少弄清楚她為何要舍命救自己!
然而,活下去的代價是巨大的。腿傷在持續(xù)的奔波和緊張下,非但沒有好轉(zhuǎn),反而更加惡化。膿血不斷滲出,將破爛的褲腿浸得硬邦邦,每走一步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,讓他額頭冷汗涔涔,眼前陣陣發(fā)黑。饑餓和干渴更是如同附骨之蛆,瘋狂地啃噬著他殘存的生命力。老耿給的那幾個銅板早已花光,最后一個硬窩頭也在昨天啃完了。他現(xiàn)在真正是身無分文,彈盡糧絕。
他需要食物,需要水,更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藏身之處,來處理傷勢。否則,不等追兵找到他,他也會傷重而死,或者餓死凍死在街頭。
可是,哪里才是安全的?那個怨靈和它的爪牙,似乎能無孔不入。漢口這么大,他卻感覺無處可藏。
他漫無目的地走著,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相對開闊的區(qū)域。這里不再是低矮的棚戶,而是一些看起來像是廢棄倉庫或舊廠房的地方。高大的磚墻斑駁脫落,窗戶破碎,鐵門銹蝕,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的灰塵和鐵銹味。這里似乎比混亂的棚戶區(qū)更加死寂,但也更加……危險?
或許,這種被人遺忘的角落,反而能暫時避開追捕?
他的目光被一棟最為破敗、幾乎半塌的二層小樓吸引了。小樓孤零零地立在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上,墻皮大面積剝落,露出里面的紅磚,屋頂塌了大半,窗戶只剩下黑洞洞的框架。看起來像是廢棄了很久的工人宿舍或者辦公地點。
這里……或許可以暫時容身?
他猶豫了一下,強烈的求生欲最終壓過了對未知危險的恐懼。他警惕地觀察了四周,確認無人注意后,才拄著木棍,一瘸一拐地朝著那棟廢樓挪去。
樓門口堆滿了碎磚和垃圾,門早已不知去向。他小心翼翼地走進樓內(nèi),一股濃重的霉味和灰塵味撲面而來,嗆得他連連咳嗽。里面光線昏暗,地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和雜物,墻壁上涂滿了亂七八糟的涂鴉。樓梯已經(jīng)塌了一半,無法上去。他只能在一樓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。
finally,他在走廊盡頭,找到一個相對完好的房間。房間沒有門,里面空蕩蕩的,只有一些破爛的桌椅和一堆發(fā)霉的稻草。角落里有一個用破磚頭壘成的簡易灶臺,看樣子以前有人在這里短暫停留過。
這里雖然破敗,但至少能擋風,而且位置隱蔽。
陳默癱倒在稻草堆上,渾身脫力。左腿的傷處傳來一陣陣鉆心的抽痛,讓他幾乎暈厥。他必須立刻處理傷口,否則感染擴散,后果不堪設(shè)想。
他掙扎著坐起來,解開粗糙的包扎。傷口的情況比想象中更糟,紅腫蔓延到了小腿,膿血黏稠發(fā)黃,散發(fā)著難聞的惡臭。婆婆敷的藥膏早已失去作用。
他需要干凈的布,需要水,需要藥!可是,什么都沒有!
絕望再次涌上心頭。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著傷勢惡化,死在這里?
不!還有辦法!
他猛地想起懷里那本符書和所剩無幾的朱砂!既然“止血生肌符”能起到一點效果,那么,能不能嘗試畫一張效果更強的,或者……專門針對這種外傷潰爛的符?
他顫抖著手,再次掏出符書和朱砂。朱砂只剩下薄薄一層底子,最多只夠再畫一次簡單的符箓。必須成功!這是最后的希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