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212章 趙作海案（第1頁）

一、古井驚現(xiàn)殘尸，疑云籠罩趙樓村

1999年5月8日，豫東平原的麥香正濃，河南省商丘市柘城縣老王集鄉(xiāng)趙樓村的村民們卻被一口老井?dāng)嚨萌诵幕袒?。幾個村民合伙淘井抗旱，鐵桶剛沉下去沒多久就被什么東西卡住，使勁拽上來一看，編織袋里裹著的竟是一具無頭無四肢的男性軀干，腐肉上還沾著濕漉漉的淤泥，在初夏的陽光下散發(fā)出刺鼻的氣味。

“是振晌吧？”人群里有人低聲嘀咕。村里的趙振晌已經(jīng)失蹤半年，而他和同村的趙作海早就因?yàn)楝嵤陆Y(jié)下梁子。這話像顆火星，瞬間點(diǎn)燃了村民們的猜測——1997年，趙作海和趙振晌在陜西延安打工時，趙作海私吞了趙振晌1800元工錢，兩人差點(diǎn)打起來；同年10月，趙振晌撞見趙作海在寡婦杜金惠家過夜，提著菜刀就砍傷了趙作海的頭，之后便揣著400塊錢和身份證消失了。

消息傳到柘城縣公安局，刑偵隊(duì)的人當(dāng)天就封住了井口。法醫(yī)在現(xiàn)場初步勘驗(yàn)：死者身高約1。7米，軀干上有鈍器傷痕，死亡時間推測在半年左右。而趙振晌身高只有1。65米，這明顯的差異并沒引起太多注意——在那個dNA鑒定還不普及的年代，“失蹤者+有矛盾的嫌疑人”的組合，已經(jīng)讓辦案人員心里有了“方向”。

5月9日天剛亮，趙作海正在自家麥田里薅草，三個穿警服的人走過來，說“有事找你了解情況”。他放下鋤頭，拍了拍褲腿上的土，跟著上了警車。那時他還不知道，這一去，便是十一年的骨肉分離。

二、三十四晝夜的煉獄，被迫畫押的“供詞”

在柘城縣公安局刑警隊(duì)的審訊室里，趙作海第一次嘗到了絕望的滋味。審訊室沒有窗戶，白熾燈24小時亮著，三個警察輪班盯著他，不讓合眼。“你把趙振晌殺了，就交代了吧，免受罪?！边@樣的話像念經(jīng)一樣在他耳邊重復(fù)。

趙作海一遍遍說“我沒殺”，換來的是更兇狠的逼問。他后來回憶，警察把他銬在摩托車后輪上，讓他半蹲著，膝蓋磨得血肉模糊；用小木棍敲他的頭，打得他暈頭轉(zhuǎn)向；還把點(diǎn)燃的鞭炮放在他頭頂，炸得他耳朵嗡嗡響，幾天都聽不清聲音。最狠的一次，一個警察掏出槍，用槍托砸他的胸口：“再不招，就打死你扔井里，就說你拒捕！”

連續(xù)33天，他沒睡過一個囫圇覺，沒吃過一頓飽飯，有時候?qū)嵲趽尾蛔』柽^去，被冷水潑醒繼續(xù)審。第34天，他看著墻上“坦白從寬”的標(biāo)語，突然想：“先認(rèn)了吧，至少能睡會兒?！?/p>

警察拿來紙筆，讓他“回憶”殺人經(jīng)過。他根本沒見過尸體，只能跟著警察的提示瞎編：“我和趙振晌在杜金惠家吵架，用木棍打了他頭……”警察搖頭：“不對，尸體上有刀傷?！彼s緊改：“用菜刀砍的……”就這樣，一份漏洞百出的“供詞”被炮制出來，他甚至被帶去指認(rèn)“拋尸現(xiàn)場”，可他連那口井的位置都記不清，只能被警察拉著胳膊往前走。

辦案人員還找到了杜金惠，把她關(guān)在酒廠倉庫里，每天只給一個饅頭，逼她承認(rèn)看到趙作海殺人。沒讀過書的杜金惠嚇得直哭，在空白紙上摁了手印。趙作海的妻子趙小齊也被關(guān)了一個多月，警察讓她跪在地上，問她裝尸塊的化肥袋是不是自家的，她不承認(rèn)就不讓起來，最后也被逼著認(rèn)了。

盡管疑點(diǎn)重重——始終沒找到兇器和死者頭顱，尸體身高與趙振晌不符，也沒有dNA鑒定——但在“供詞”“證人證言”的拼湊下，案子還是移送到了檢察院。2002年12月5日，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，判處趙作海死刑，緩期兩年執(zhí)行。聽到判決的那一刻，他在法庭上大喊：“我冤枉！”可聲音很快被法槌聲淹沒。

三、高墻內(nèi)的守望，被碾碎的家

河南第一監(jiān)獄的鐵門關(guān)上時，趙作海覺得天塌了。他被分到死緩監(jiān)區(qū)，每天除了干活就是發(fā)呆。別的犯人勸他：“別想了，好好表現(xiàn)，爭取減刑。”他試著不去想，但夜里總夢見妻子和四個孩子，醒來時枕頭都是濕的。

他開始拼命干活，插秧、織布，樣樣搶著干。2005年，因?yàn)椤氨憩F(xiàn)良好”，他被減為無期徒刑；2008年，又減為有期徒刑二十年。可他心里的疙瘩越來越大，每次看到報(bào)紙上登冤案平反的新聞，就忍不住落淚。他想申訴，又怕被獄警認(rèn)為“不認(rèn)罪悔罪”，連減刑的機(jī)會都沒了，只能把話咽回肚子里。

監(jiān)獄外的家，早已不成樣子。趙小齊帶著四個孩子，成了村里的“殺人犯家屬”，走到哪兒都被人戳脊梁骨。大兒子趙西良才十幾歲，就輟學(xué)去工地搬磚，掙錢養(yǎng)活弟弟妹妹。小女兒趙艷麗在學(xué)校被同學(xué)罵“殺人犯的女兒”，嚇得不敢去上課。趙小齊受不了這種日子，2003年帶著小兒子改嫁到了鄰村，臨走時把家里的三間瓦房賣了，錢全給了孩子們當(dāng)學(xué)費(fèi)。

趙作海偶爾能收到兒子的信，字里行間都是“爸，你要好好改造”，可他知道，孩子們心里有多苦。有一次趙西良來探監(jiān)，隔著玻璃，父子倆對視了半天，誰都沒說話，最后趙西良抹著眼淚說：“爸，我信你沒殺人?！边@句話，成了趙作海在監(jiān)獄里活下去的唯一支柱。

他開始偷偷寫申訴材料，用撿來的煙盒紙，一筆一劃地寫自己的冤屈，托出獄的犯人寄出去，可都石沉大海。直到2010年4月，監(jiān)獄廣播里突然播了條新聞：“柘城縣趙樓村失蹤13年的趙振晌，回來了！”趙作海當(dāng)時正在織布機(jī)前干活，聽到這話，手里的梭子“哐當(dāng)”掉在地上，他愣了幾秒，突然嚎啕大哭，哭得像個孩子。

四、“死人”復(fù)活，十一年冤案大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