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臨川的腳步在巷口頓了一下。那扇二樓的窗戶再沒動靜,窗簾垂著,像被誰隨手撂下。他掌心的鎮(zhèn)煞符還帶著一點余溫,不燙也不涼,像是剛被人握過又松開的手。
系統(tǒng)界面安靜地掛在視野角落,地圖上的紅點沒動,三處標(biāo)記擠在不到五十米的范圍內(nèi),像三個不肯散場的醉漢。
他往前走。腳底踩到一塊翹起的水泥板,發(fā)出輕微的“咔”響。頭頂晾衣繩晃了晃,一件濕漉漉的工裝褲滴下一串水珠,正好落在他肩頭。他沒躲,只抬手抹了把臉,繼續(xù)往前。
半塌的磚房立在巷子盡頭,墻皮剝落得像曬脫的蛇皮,門框歪斜,門檻裂成兩半。他站在門口,沒急著進(jìn)去,而是從兜里摸出一包辣條,撕開一角,捏了一根叼嘴里。
不是餓,是習(xí)慣。
穿越前他值完大夜班,總這么干。現(xiàn)在換了世界,換了身份,連吃飯都靠積分兌換壓縮餅干,但有些動作改不了。
他嚼著辣條,舌尖泛起一股廉價香精味,含混不清地問:“出來吧,我知道你們在?!?/p>
話音落下三秒,空氣微微波動。
左側(cè)墻角浮出個穿校服的男孩,頭發(fā)亂糟糟的,校服上別著褪色的團(tuán)徽。右邊拐杖輕點地面,拄拐的老太太慢慢顯形,布鞋底磨得只剩一層膠皮。最后是女人,懷里抱著個看不見的嬰兒,手指輕輕拍著,哼著一段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搖籃曲。
三人站定,都沒靠近。
男孩最先開口,聲音像卡帶的老收音機(jī):“大哥哥,你能……帶我們?nèi)€地方嗎?”
江臨川咬斷最后一截辣條,咽下去,嗓子眼有點噎。
他盯著男孩看了兩秒,忽然蹲下來,和他對視。這動作讓他膝蓋咯吱響了一聲——昨夜逃命時撞的,還沒好利索。
“你說‘地方’?”他問,“具體點,導(dǎo)航不能搜‘我想去以前的地方’。”
老太太顫巍巍抬手,指向東邊:“小賣部……老張頭家的,門口有棵歪脖子樹?!?/p>
女人低聲接話:“修車鋪,鐵皮棚子,他爸每天下班都給我?guī)РA科??!?/p>
男孩低頭踢了踢不存在的石子:“我想吃冰棍,五毛一根的那種,插在泡沫箱里……老板娘總多給一根牙簽?!?/p>
江臨川沒動。
這些地址他不用查也知道——早拆了。上個月路過南城,看見那片廢墟上立了圍擋,寫著“新型智慧社區(qū)規(guī)劃中”。
他摸了摸口袋,掏出剩下的半包辣條,撕開,遞給男孩:“這個,甜不甜?”
男孩愣住,抬頭看他。
江臨川聳肩:“替代方案??偙壬抖紱]有強(qiáng)?!?/p>
男孩遲疑地接過,指尖穿過辣條包裝,竟真的捏住了一角。他眼睛亮了亮,小聲說:“能……碰到東西了?!?/p>
老太太也往前挪了半步:“我……我記得糖紙,風(fēng)一吹就飛,貼在墻上像蝴蝶?!?/p>
女人忽然笑了一下,低頭對懷里的孩子說:“聽見沒?有人記得你爸愛喝橘子味?!?/p>
江臨川站起身,拍拍褲子:“行,走唄。反正任務(wù)寫著‘無戰(zhàn)斗風(fēng)險’,系統(tǒng)應(yīng)該不至于坑我到讓鬼哭墳?!?/p>
他轉(zhuǎn)身往外走,沒回頭,但放慢了腳步。
三人跟上,腳步虛浮,卻走得認(rèn)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