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臨川猛地從馬扎上站起來,破傘被帶倒,紙板嘩啦一聲翻進水坑。他顧不上這些,幾步?jīng)_出巷口,腳底踩碎一片枯葉,聲音清脆得像是某種信號。
“你到底是誰?”他盯著前方那個佝僂的背影,聲音壓得很低,卻帶著一股狠勁,“別告訴我什么判官筆殘魂,我剛死沒幾天,不想聽神話劇組的試鏡臺詞?!?/p>
老乞丐停下腳步,風(fēng)掀起了軍大衣的一角。那只露出來的手不像活人該有的樣子——皮膚焦黑,裂紋縱橫,像是燒過的木頭又強行拼接起來。他緩緩轉(zhuǎn)過身,煙袋鍋在掌心輕輕一敲,灰燼飄起,在半空中凝成一行歪斜的字:**生死簿·殘頁**。
江臨川瞳孔一縮。那不是幻覺,也不是投影,而是實實在在浮在空氣里的墨跡,泛黃、斑駁,像從古籍里撕下來的一頁。
“信了?”老乞丐咧嘴一笑,露出幾顆發(fā)黃的牙,“不信也得信,你現(xiàn)在就是個‘地府外包臨時工’,簽不了勞動合同,但活兒得干?!?/p>
“所以這系統(tǒng)是你搞的?”江臨川抬起右手,小指上的青銅指環(huán)正微微發(fā)熱,腦海里那塊粗糙界面又冒了出來,三行任務(wù)整齊排列:
【收容游魂】+1積分
【修復(fù)陰氣漏洞】+2積分
【調(diào)解冤怨】+5積分
底下還有一行小字:當(dāng)前積分:1。
“它不是我搞的。”老乞丐搖頭,“它是地府最后一點殘念,選中你,是因為你死得夠爛,魂上有縫,能接信號。別人連wiFi都搜不到,你還嫌網(wǎng)速慢?”
江臨川冷笑:“合著我還得感謝自己猝死加班?”
“你可以選擇不干?!崩掀蜇ふZ氣平淡,“但下一只游魂不會跟你講勞動法。它們聞得到你身上的‘接口’,就像狗聞到肉包子?!?/p>
江臨川沉默了幾秒,低頭看著自己兜里的蠟筆頭。紅的,朱砂混蜂蠟,能畫五秒封印陣。五分鐘前他還覺得這是個笑話,現(xiàn)在只覺得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。
“我沒得選,是吧?”他抬眼,“就算我現(xiàn)在轉(zhuǎn)身走人,也會被鬼追著啃?”
“聰明?!崩掀蜇c頭,“而且你走了,攤子沒人守,那些來找你驅(qū)邪的人怎么辦?剛才那個小孩,要是沒人攔那一道,今晚就得夢游跳樓?!?/p>
江臨川喉嚨動了動。他想起那孩子蒼白的臉,還有符紙燃燒時金黃色的火光。那一刻他以為是巧合,現(xiàn)在才明白,那是預(yù)警。
“所以……我不是在自救,是在給別人當(dāng)盾牌?”
“差不多?!崩掀蜇ぐ褵煷伻刈炖?,叼著晃蕩,“但你也別覺得自己多偉大。地府崩了,鬼門關(guān)漏得跟篩子一樣,每天冒出來上百游魂,你收一個,少一個。積少成多,總比躺著等死強?!?/p>
江臨川忽然笑了:“你說得輕巧。我要是哪天積分?jǐn)€夠了,能不能換張離職申請表?”
系統(tǒng)突然發(fā)聲,依舊是那副喪了吧唧的腔調(diào):
【檢測到宿主產(chǎn)生辭職念頭,友情提示:本崗位無退休金、無醫(yī)保、無年終獎,但有概率觸發(fā)隱藏福利——“閻王親自寫推薦信”(僅限投遞地府編制)】
江臨川翻白眼:“你還挺會畫餅?!?/p>
“它沒畫餅?!崩掀蜇ふJ(rèn)真起來,“地府確實需要人補位。以前是神職體系,現(xiàn)在塌了,只能靠臨時工頂著。你是第一個能激活系統(tǒng)的活人,也是唯一一個能在陰陽兩界來回走動的‘接口’?!?/p>
“所以我還得感恩戴德?”
“你不用感恩。”老乞丐瞇起眼,“你只需要活著做完第一單?;钪退闳肼??!?/p>
風(fēng)忽然大了些,吹散了殘留在空中的墨跡。那半頁生死簿化作幾片灰蝶,撲棱著飛向夜空,眨眼不見。
江臨川站在原地,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桃木牌。他知道,從看到第一個游魂開始,這條路就已經(jīng)沒法回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