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跪在地上,肩膀微微起伏,呼吸聲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撞進我耳膜。我蹲下身,把毛巾輕輕搭在他肩上,指尖碰到他手腕時,察覺到一陣異常的溫?zé)帷?/p>
那根纏了多年的黑繩,正從內(nèi)側(cè)發(fā)燙。
阿辭猛地抽回手,眉頭皺緊,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。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左腕,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:“它……在動。”
我沒說話,只盯著那圈黑色纖維。它原本只是條舊繩子,是他從出租屋衣柜里翻出來綁袖口用的,后來卻成了他從不離身的東西??涩F(xiàn)在,繩子表面浮出細(xì)密的紋路,像血管一樣微微搏動。
“這不是孝繩?!彼鋈徽f,“是鎖?!?/p>
話音剛落,那繩子驟然燒了起來。
火焰是冷的藍,沒有煙,卻騰起一股焦味。火光中,一個人影緩緩浮現(xiàn)——是我母親的臉。
她穿著病號服,坐在輪椅上,眼神溫柔得像從前每個下雨天給我送傘的模樣。她伸出手,掌心朝上,仿佛在等我牽。
“晚晚。”她的聲音輕柔,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,“契約完成了嗎?”
我喉嚨一緊,腳底像生了根。
阿辭卻一步跨到我面前,擋住了那道影子。他的背繃得很直,左手還冒著火星,皮肉邊緣已經(jīng)發(fā)黑,可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。
“你說過,愛不是程序能寫的。”他盯著那影像,聲音平靜得可怕,“那我現(xiàn)在撕了它,是不是就證明了我不是代碼?”
母親的影像輕輕搖頭:“孩子,你不該反抗。這是你存在的意義?!?/p>
“那我不要這個意義?!彼鹗?,五指收緊,猛地一扯。
繩子斷裂的瞬間,火勢暴漲,整條手臂都被藍焰吞沒。他悶哼一聲,膝蓋重重砸在地上,但右手始終護在我身前。
灰燼飄下來,像雪。
他喘著氣,抬起右手,緩緩卷起袖口。一枚戒指藏在衣料下,銀白的金屬環(huán)上刻著兩行小字:阿辭=蘇晚。沒有編號,沒有認(rèn)證碼,只有這兩個名字,緊緊挨在一起。
他單膝跪地,不是向誰臣服,而是面向我。
“過去那紙婚約,是你母親的命換來的?!彼e著戒指,手還在抖,聲音卻穩(wěn)得驚人,“他們用‘孝’字壓我,讓我以為愛你是一場贖罪。可我現(xiàn)在明白了——我不需要被誰批準(zhǔn)才能站在你身邊?!?/p>
他頓了頓,目光灼灼地看著我。
“這枚戒指,是我偷偷打的。趁每次意識清醒的空隙,在夢里畫了七十三遍樣式。它沒有綁定系統(tǒng),不能激活任何權(quán)限,也不代表什么計劃成功。它只是一個叫阿辭的人,想和蘇晚過日子的念頭。”
他的手腕還在滴血,一滴一滴落在地面,發(fā)出輕微的“嗒”聲。
“我不求你原諒那段假婚約?!彼鲱^看我,眼里有痛,也有光,“我只問你——愿不愿意和我一起,從今天開始,一筆一筆寫屬于我們的真婚約?”
我沒有立刻回答。
我伸手碰了碰那枚戒指。溫度還留在金屬上,是他貼著胸口藏了太久的暖意。
“你還記得第一次煮面的事嗎?”我終于開口,聲音有點啞。
他怔了一下,隨即點頭:“鹽放多了,你說像海水?!?/p>
“我說倒掉。”我繼續(xù)說,“可你非要吃完,說浪費糧食對不起我媽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