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(xiàn)在他又到了邊緣。
“你要是累了,就躺下休息?!蔽艺f。
他搖頭,“不能睡。一閉眼,我就站在那間辦公室里。外面是整座城市,燈一盞盞滅掉。我站在窗邊,手里拿著筆,簽了一份文件……可我不知道寫了什么?!?/p>
我停下動作。
“你還記得別的嗎?”
“會議室很大,圓桌。有人站起來說話,我聽不清內容。但我記得門把手的溫度,冰的。還有……”他頓了一下,聲音更低,“我無名指上戴著戒指,有人把它摘下來,扔在桌上。她說‘你選了公司,那就別再來找我’?!?/p>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他說這話的時候,眼神空洞,像是看著很遠的地方??晌抑?,他說的是真的。那個戒痕還在他手上,淡得幾乎看不見,但它存在過。
我慢慢走到床邊,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毯子,走過去蓋在他身上。他沒躲,也沒動,任我把他裹住。
“你現(xiàn)在在這里。”我說,“不是在那間辦公室。這里沒有會議,沒有文件,也沒有人對你說話。只有我。”
他緩緩轉頭看我,眼睛紅得嚇人。
“可為什么?”他問,“為什么我腦子里全是那些東西?為什么我會畫那幅圖?為什么會記得一個根本不該屬于我的位置?”
我沒答案。
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,忽然笑了下,笑得很苦。
“你說我是阿辭??扇绻抑皇菚簳r忘了名字的人,為什么會做這種夢?為什么我的身體還記得怎么用圓規(guī)?記得文件柜的編號?記得……”他抬起左手,摩挲著無名指根部,“記得她哭的樣子?”
我喉嚨發(fā)緊。
他閉上眼,整個人往后靠去,像是耗盡了力氣。但那只手仍貼在紐扣上,不肯松開。
我坐在他對面的小凳上,盯著那顆紐扣。它看起來普通,銀灰色,邊緣有點磨損??伤o著它的樣子,像護著最后一根繩子。
屋里很安靜。
過了很久,他忽然睜開眼,聲音極輕:“蘇晚?!?/p>
“我在?!?/p>
“如果有一天我發(fā)現(xiàn),我不是因為意外才失憶……”他停了一下,“如果是我自己,選擇忘記的呢?”
我愣住。
他沒等我回答,只是把頭埋進膝蓋,肩膀微微發(fā)抖。毯子滑下去一半,他也沒去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