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推著車進了樓道,鐵門在身后“哐”地合上,雨聲被擋在外面,可心跳還跟著剛才的節(jié)奏。他站在我身后,沒說話,也沒動,像在等我先走。
我沒回頭,鑰匙插了兩次才對準(zhǔn)鎖孔。
屋里和離開時一樣,桌上的水杯還留著半杯,窗簾被風(fēng)掀起一角,床單皺著。我順手去拉燈繩,啪的一聲,昏黃的光落下來。他站在門口,外套還在滴水,袖口那兩道縫線濕透了,顏色比別處深。
我轉(zhuǎn)身去柜子里翻干毛巾,手剛碰到布料,聽見他開口:“我們上去吧?!?/p>
我動作頓住。
“屋頂?!彼f。
我回頭看他,他臉上沒有剛才在修車行那種冷硬的神情,也不是從前那個連微波爐都不會用的阿辭。他只是看著我,像在等一個答案。
“外面在下雨?!?/p>
“我知道?!?/p>
“鐵皮棚漏,上去會濕?!?/p>
“我?guī)Я朔浪??!?/p>
他從墻角拎起那卷舊布,邊角已經(jīng)磨出毛邊,是我們前些天鋪在陽臺擋雨水的。他沒再解釋,轉(zhuǎn)身朝樓梯走。
我站在原地,門把手還攥在手里。樓下巷子傳來幾聲狗叫,風(fēng)從窗縫鉆進來,吹得燈泡輕輕晃。我松開手,跟了上去。
樓梯窄,水泥臺階年久失修,踩上去有細(xì)碎的沙礫聲。他走在前面,腳步穩(wěn),偶爾伸手扶一下墻。到了頂樓,他推開鐵門,風(fēng)裹著雨撲進來,打在我臉上。
屋頂不大,堆著些廢棄的塑料筐和生銹的晾衣桿。他把防水布鋪在角落,離漏雨最嚴(yán)重的地方遠(yuǎn)些。我蹲下幫他壓住邊角,他脫下外套蓋在布上,又伸手拉我坐下。
雨砸在鐵皮上,噼啪作響,像是無數(shù)人在同時敲打鍋蓋。我們靠得很近,為了不被風(fēng)吹走布,也為了取暖。他側(cè)身坐著,肩膀貼著我,濕衣服貼在皮膚上,冷得發(fā)僵。
“你為什么非要上來?”我問。
他沒看我,望著遠(yuǎn)處被雨霧模糊的樓群:“不知道。就想上來?!?/p>
我沒再問。
他忽然說:“我剛才在修車行,看見電視里的臉?!?/p>
我呼吸一滯。
“那是我?!彼曇艉芷?,沒有疑問,“可我不記得?!?/p>
我垂下眼,手指摳著防水布邊緣的破口。
“但我記得你?!彼D(zhuǎn)過頭,“記得你遞給我熱牛奶的樣子,記得你說‘阿辭,這個要先泡水’。記得你加班回來,頭發(fā)都是濕的,站門口喘氣?!?/p>
我抬眼看他。
“那些事,比那個臉真實?!彼D了頓,“可我現(xiàn)在……心慌。”
“為什么?”
“像在等什么?!彼职戳税刺栄ǎ安皇堑然謴?fù)記憶,是等一個人。等她告訴我,別怕?!?/p>
我喉嚨發(fā)緊。
“你昨天沒回答我?!彼曇舻拖氯?,“如果我真的回來了,你會躲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