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蹲在行李箱前,手指還貼著那本素色冊子的封皮。母親的照片靜靜躺在里面,像一道無聲的叩問。我沒有再翻動它,只是輕輕將冊子合攏,放回原位。指尖滑過箱底襯板的邊緣,那里有一道細微的折痕,像是被反復(fù)掀開又壓平。
阿辭仍坐在床沿,背對著我,左手按著太陽穴,右手握拳抵在膝蓋上。他的呼吸很沉,肩膀隨著每一次吸氣微微起伏。他沒有睡,也沒有動,仿佛正與什么無聲搏斗。
我沒有叫他。
剛才那一刻的崩潰和質(zhì)問,像一場暴雨傾盆而下,又驟然停歇?,F(xiàn)在我心里反而安靜下來,只剩下一種清晰的念頭——我要知道真相是從哪里開始的。
我重新拉開行李箱拉鏈,把剩下的衣物一件件取出。襯衫疊得整整齊齊,袖口對齊,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,像是屬于某個極度自律的人。我摸到底層夾層,指腹忽然觸到一張硬卡紙的邊角。它被塞得很深,幾乎貼著箱壁。
我小心地抽出來。
是一張登機牌復(fù)印件,邊緣已經(jīng)磨損泛白。航班信息印得清楚:巴黎戴高樂機場,起飛時間2023年10月5日晚九點十五分。手寫字跡在旁邊備注了一行:“rl-0725專車接送”。
我的手指一頓。
十月五日。那場暴雨夜。
那天我送完最后一單,電動車拐進輔路避讓行人,剎車打滑,撞上了那輛黑色賓利。車窗降下,他坐在后座,額頭流血,眼神茫然地看著我,問我他是誰。
可這張登機牌說明,那一晚,他原本是要離開這座城市。
去巴黎。
而接送車牌號“rl-0725”,正是我后來在他暖寶寶貼紙上看到的刻痕。那天我以為是巧合,現(xiàn)在才明白,那是他行程的一部分,是他身份的印記。
我盯著那串數(shù)字,喉嚨發(fā)緊。如果他真的去了機場,還會不會有那場車禍?會不會根本就不會遇見我?
他是不是……本來就不該出現(xiàn)在我的路上?
我慢慢站起身,走到床頭柜前打開抽屜。止痛藥、筆、充電線,都是日常用品。我又轉(zhuǎn)向他常穿的那件深灰西裝,翻找內(nèi)袋??盏?。外袋也只有幾張收據(jù),日期模糊不清。
不對勁。
一個要遠行的人,口袋里不該什么都沒有。
我回到行李箱前,再次檢查夾層。這次我用力撕開底部縫線,一塊布料脫落下來——是半截襯衫袖口,邊緣被剪得參差不齊,上面沾著暗褐色的痕跡。
血。
我屏住呼吸,繼續(xù)摸索。一塊硬塑料片從夾層深處滑出,掉在地上發(fā)出輕響。
醫(yī)院腕帶。
我撿起來,燈光下字跡清晰:
姓名:顧晏辭
性別:男
年齡:32
就診時間:2023年10月5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