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67章 暴雨記憶的鑰匙碎片（第1頁）

我端著面碗從廚房出來時，他正站在陽臺上翻速寫本。

鍋里的水汽還在往上飄，糊在玻璃上一層白霧。我沒急著叫他吃飯，只把碗輕輕放在桌上，順手拉開陽臺門。風從縫隙鉆進來，吹得紙頁嘩啦作響。

他沒抬頭，手指卻停在某一頁上，像是被什么釘住了視線。

“吃面了?！蔽艺f。

他應(yīng)了一聲，聲音比平時低。

我靠在門框邊看他，發(fā)現(xiàn)他的睡衣領(lǐng)口有些皺，袖口還沾著一點洗不掉的鉛筆灰——那是昨天晚上畫護手霜標簽時蹭上的?？涩F(xiàn)在他整個人的狀態(tài)，和昨夜那個被我一句玩笑堵得說不出話的人完全不同。

他太靜了。

這三天都是這樣。每晚醒來，床單都濕一塊，他說是做夢出汗，可我知道不是。我聽見他在黑暗里喘氣，像被人按著胸口壓進水底，猛地掙出來。有一次我伸手去碰他手臂，皮膚冷得嚇人。

我沒問。他不想說的事，逼也沒用。

但今天早上整理床鋪時，我在枕巾底下摸到了一片硬物。

那不是紐扣，也不是拉鏈頭。

是玻璃。

很小的一塊，邊緣帶著弧度，像是從車窗上掰下來的。我把它攥在掌心看了很久，直到指腹被劃出一道淺痕。

它原本掛在車鑰匙上。

現(xiàn)在鑰匙在他褲子口袋里，而玻璃……不見了。

我走過去，輕聲說：“你手里拿的是什么？”

他緩緩合上速寫本，轉(zhuǎn)過頭看我。眼神不像從前那樣干凈透亮，反而蒙著一層霧，像是在努力抓什么東西，又怕一用力就碎了。

“沒什么?！彼驯咀臃呕匾巫由?，“剛在找一張畫?！?/p>

我沒提玻璃的事。只是接過他手里的本子，隨手翻開。

第一頁是我送外賣時蹲在路邊啃包子的樣子，第二頁是我在廚房踮腳夠調(diào)料罐，第三頁……是我昨晚笑著把護手霜蹭到他唇角的瞬間。

再往后翻，筆觸變了。線條更重，畫面也亂了些。

有一張畫的是雨夜街道，路燈昏黃，一輛車停在路中央，后視鏡裂開一道縫。

我沒說話，悄悄把本子合上。

“我去給你熱面?！?/p>

回到客廳，我打開抽屜，從最里面取出那片玻璃。它躺在一塊舊布上，像一枚沒人認領(lǐng)的遺物。我盯著它看了會兒，起身從針線盒里翻出一團灰色羊毛線，剪下一段，繞了幾圈打了個結(jié)，做成一個毛茸茸的小球，掛上鑰匙鏈，替下了空缺的位置。

做完這些，我才坐下來吃飯。

他吃得很少，幾乎沒動筷子。臨睡前也沒畫畫，只是坐在床邊發(fā)呆。我假裝睡著，聽見他半夜起身，去了洗手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