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如同凝固的墨汁,沉甸甸地壓在環(huán)形山谷的上空。慘白的巨獸骸骨散落各處,在幽暗的光線下泛著瘆人的微光。中央,那方深不見底的墨色寒潭,在阿金那驚天動地的一吼之后,波瀾漸漸平息,重新恢復了死水般的沉寂,仿佛從未被驚擾過,只留下潭邊一圈被巨力掀起的、濕漉漉的狼藉痕跡和幾處尚未回落的淺坑。
晚風背靠著阿金冰涼粗糙的鱗甲,小小的身體蜷縮著,感受著巨獸沉重而疲憊的呼吸,如同破舊風箱在拉扯,每一次都帶著灼熱的氣息噴在她頸后。她臟污的小臉緊繃著,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燈,一遍遍掃視著這片被白骨環(huán)繞的詭異山谷。
靜,太靜了。靜得能聽到自己心臟擂鼓般的跳動,能聽到阿金體內殘余能量如同余燼般微弱的噼啪聲,能聽到山谷邊緣密林中,風吹過古老樹葉發(fā)出的、如同竊竊私語般的沙沙聲。那令人頭皮發(fā)麻的“蝕骨鐵線蟻”沙沙聲早已消失無蹤,仿佛從未出現過。但這片死寂,反而比蟻群的喧囂更令人不安。
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腐朽氣息,是萬年沉積的枯骨、是深潭底不見天日的淤泥、是時光本身散發(fā)的霉味。這股氣息如同無形的枷鎖,沉甸甸地壓在心頭,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冷,仿佛能凍結靈魂。晚風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,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單薄破爛的衣衫,卻無法驅散那源自環(huán)境的、無孔不入的寒意。
“玉爺……”
晚風在心底默念,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“這地方……不對勁。太安靜了,靜得……讓人發(fā)毛?!?/p>
“哼!小丫頭片子,總算知道怕了?”
玉爺刻薄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,帶著一絲慣有的嫌棄,但細聽之下,卻也藏著一絲凝重,“死氣沉潭,萬骨埋冢。這鬼地方,是古林深處積攢了不知多少萬年的‘死煞陰穴’!怨氣、死氣、不甘的殘魂意念……都沉在那潭底爛泥里發(fā)酵呢!活物待久了,輕則神智昏沉,生機流逝,重則被死氣侵蝕,化作行尸走肉!”
死煞陰穴!生機流逝!
晚風的心猛地一沉!難怪阿金的氣息恢復得如此緩慢!難怪自己感覺渾身發(fā)冷,靈力運轉都似乎滯澀了幾分!她連忙低頭查看懷中的阿金。
阿金巨大的頭顱枕在冰冷的白骨上,金色的豎瞳半閉著,光芒黯淡,充滿了極致的疲憊。背上的鱗甲焦黑一片,縱橫交錯的裂紋雖然不再透出熔巖光芒,卻依舊猙獰可怖,如同干涸龜裂的大地。體內那股狂暴的“熔金煞”能量雖然宣泄了大半,但殘余的部分如同滾燙的烙鐵,依舊在灼燒著它的經脈,加上之前“蝕骨陰風符”的侵蝕和強行吞噬、宣泄帶來的巨大消耗,它的狀態(tài)虛弱到了極點。每一次沉重的呼吸,都牽動著傷口,帶來細微的顫抖。
不能再待下去了!
“阿金,醒醒!我們得離開這里!”
晚風焦急地拍打著阿金滾燙的鼻梁,聲音帶著哭腔。
阿金巨大的眼皮艱難地顫動了一下,金色的豎瞳微微睜開一條縫隙,里面充滿了痛苦和虛弱的茫然。它龐大的身軀微微動了一下,試圖站起,四肢卻如同灌滿了沉重的鉛塊,僅僅抬起一點便無力地落下,牽動了傷口,發(fā)出一聲壓抑的痛哼。
“玉爺!幫幫它!它動不了了!”
晚風的心揪得更緊。
“幫?拿什么幫?”
玉爺的聲音帶著一絲煩躁,“這傻大個兒現在是油盡燈枯,內外傷交加,又被這鬼地方的死氣侵染!本大爺這點本源之力,給它塞牙縫都不夠!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?!”
晚風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“除非能找到蘊含磅礴生機的天材地寶,或者……離開這鬼地方!”
玉爺沒好氣地道,“指望這死煞陰穴里長靈藥?做夢吧!趕緊想辦法挪窩!再待下去,你倆都得成這白骨堆里的新成員!”
離開!必須立刻離開!
晚風深吸一口氣,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慌。她掙扎著站起身,環(huán)顧這片被白骨和死寂潭水包圍的山谷。唯一的出路,似乎只有來時被阿金撞開的那條路——穿過山谷邊緣的密林,回到古林之中。
她咬咬牙,走到阿金巨大的頭顱旁,伸出雙手,用盡全身力氣,試圖推動它沉重的頭顱,幫它調整方向。
“阿金!加把勁!起來!我們走!”
晚風的聲音帶著哭腔和不容置疑的堅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