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2章 凡塵驚變（第1頁）

暗金色的巨影撕裂破廟搖搖欲墜的后墻，裹挾著碎石與夜風(fēng)，如同隕星墜入凡塵。晚風(fēng)死死趴在阿金寬闊冰冷的脊背上，破碎的衣衫在狂風(fēng)中獵獵作響，幾乎要從她單薄的身軀上剝離。失重的眩暈感與速度帶來的窒息交織，每一次顛簸都讓胃里翻江倒海，她只能將臉深深埋進巨獸脖頸后相對光滑的鱗片縫隙，貪婪汲取著那古老蠻荒的氣息，仿佛這是唯一能錨定她神魂的浮木。

風(fēng)聲在耳畔化為尖銳的嗚咽，兩旁扭曲模糊的景物飛速倒退。冰冷的夜氣如同無數(shù)細小的冰針，刺透她單薄的破衣爛衫，深入骨髓。身下巨獸奔行的姿態(tài)帶著一種重傷未愈的滯澀，每一次沉重的落地都伴隨著肌肉細微的震顫和壓抑在喉嚨深處的、如同風(fēng)箱拉扯般的粗重喘息。晚風(fēng)能清晰地感受到它龐大身軀傳遞來的虛弱與痛苦，但那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感依舊存在，支撐著他們沖破黑夜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一片壓抑的、不同于曠野死寂的嘈雜聲浪，如同渾濁的潮水，隱隱從前方黑暗的盡頭彌漫過來。阿金狂奔的速度明顯緩了下來，最終停在一座矮丘的背陰面。它伏低身軀，如同融入陰影的山巖，只有那雙在黑暗中灼灼燃燒的金色豎瞳，警惕地掃視著前方。

晚風(fēng)小心翼翼地抬起頭，順著阿金的視線望去。

山丘之下，一條蜿蜒的河流在黯淡星光下泛著冰冷的微光。河對岸，一片低矮、密集的屋舍輪廓在夜色中鋪展開來。青瓦灰墻，大多破舊低矮，被一條條狹窄曲折的巷道切割得如同迷宮。幾點昏黃的燈火在風(fēng)中搖曳，如同垂死螢蟲的微光，非但不能帶來暖意，反而更添幾分壓抑與寒涼。

這就是凡人的城鎮(zhèn)？晚風(fēng)微微蹙眉。沒有仙宮玉闕的流光溢彩，沒有靈山福地的氤氳仙氣，只有一片沉甸甸的、帶著煙火熏燎和污濁水汽的凡俗氣息撲面而來，沉悶得令人窒息。空氣中彌漫著若有似無的、復(fù)雜的味道——劣質(zhì)油脂燃燒的嗆人煙氣、牲畜糞便的臊臭、潮濕木頭和垃圾堆特有的腐敗氣息……每一種都陌生而刺鼻。

“咕嚕?！?/p>

一陣響亮到無法忽視的腹鳴，突兀地從她緊貼著的巨獸腹部傳來，如同沉悶的鼓點。緊接著，她自己的肚子也發(fā)出了更加尖銳、更加急迫的應(yīng)和。

餓！深入骨髓的餓！

這聲音瞬間將晚風(fēng)從對凡塵城鎮(zhèn)的陌生審視中拉回現(xiàn)實。她低頭看向身下龐大的伙伴，那雙金色的豎瞳也正微微轉(zhuǎn)動，帶著一絲同樣赤裸裸的饑餓，回望著她。

“阿金，”晚風(fēng)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，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，“看見那些亮燈的地方?jīng)]？有燈，就有人。有人……”

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又兇狠的光芒，如同餓極了的幼狼，“就有吃的！”

阿金的喉嚨里發(fā)出一聲極輕的、帶著認同意味的咕嚕聲，巨大的頭顱微微點了點。

一人一獸借著夜色的掩護，如同兩道融入黑暗的幽影，悄無聲息地滑下山坡。冰冷的河水浸沒了晚風(fēng)破爛的褲腳和草鞋，刺骨的寒意讓她牙齒打顫，但她咬緊牙關(guān)，死死抓著阿金的鱗片，跟著它龐大的身軀涉過并不深的河道。濕透的衣物緊貼在身上，帶來加倍的寒意和沉重。

靠近鎮(zhèn)子邊緣，那股混合的氣味更加濃烈。低矮的土墻歪歪斜斜，不少地方豁開了口子。阿金龐大的身軀在狹窄的巷道間顯得有些笨拙，但它總能巧妙地避開堆放的雜物和晾曬的漁網(wǎng)，腳步輕盈得不可思議，厚實的腳掌踏在坑洼的泥地上，只發(fā)出極其輕微的“噗噗”聲，如同巨大的貓科動物在潛行。

晚風(fēng)伏在它背上，屏息凝神，警惕地觀察著四周。夜已深沉，大多數(shù)屋舍漆黑一片，陷入沉睡。只有零星幾戶還亮著豆大的油燈，窗紙上映出模糊晃動的人影，偶爾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或是嬰兒的啼哭，旋即又被夜的寂靜吞沒。

“梆！——梆！梆！”

遠處傳來更夫有氣無力的梆子聲和沙啞的吆喝：“天干物燥，小心火燭……三更天了……”

聲音在空曠的巷道里回蕩，更添幾分凄涼。

晚風(fēng)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下意識地攥緊了阿金的鱗片。阿金立刻停下腳步，龐大的身軀緊貼著一處凹陷的墻角陰影，與黑暗融為一體，只有那雙冰冷的金瞳微微轉(zhuǎn)動，鎖定聲音來源的方向，直到那更夫佝僂的身影慢悠悠地晃過另一條巷口，聲音逐漸遠去。

危機解除，晚風(fēng)松了口氣，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強烈的饑餓感。她的小腹因為寒冷和饑餓陣陣絞痛，眼前甚至開始發(fā)花。不行，必須盡快找到食物！

就在這時，一股極其霸道、濃烈到足以穿透所有污濁氣息的肉香，如同無形的鉤子，猛地攫住了晚風(fēng)和阿金的所有感官！

那香氣如此鮮活、如此滾燙！帶著油脂在烈火上炙烤的焦脆感、香料被高溫逼出的濃郁醇厚、以及肉質(zhì)本身飽滿豐腴的誘惑！它霸道地鉆入鼻腔，直沖腦門，瞬間點燃了沉寂的胃囊，化作最原始的渴望！

晚風(fēng)的喉嚨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，發(fā)出清晰的吞咽聲。身下的阿金，整個龐大的身軀瞬間繃緊，如同拉滿的強弓，喉嚨深處發(fā)出一串壓抑不住的、帶著極度渴望的“咕嚕嚕”聲，巨大的頭顱猛地轉(zhuǎn)向香氣飄來的方向，金色豎瞳在黑暗中爆發(fā)出駭人的亮光！

無需任何言語交流。阿金龐大的身軀在狹窄的巷道里驟然啟動，速度快得帶起一陣旋風(fēng)，卻又詭異地沒有撞倒任何雜物。它循著那勾魂攝魄的香氣，如同一道暗金色的閃電，在迷宮般的巷道中疾速穿梭！

晚風(fēng)死死伏低身體，心臟狂跳。那香氣越來越濃烈，如同實質(zhì)的暖流包裹著她，驅(qū)散了部分寒意，卻也帶來了更大的恐慌——如此濃郁的香氣源頭，必定是人流密集之處！

前方巷口豁然開朗，露出一小片略顯空曠的場地。場地邊緣，一個簡陋的草棚孤零零地支著，棚下火光跳躍，正是那勾魂肉香的源頭！一個粗壯的身影正背對著巷口，彎腰在火爐前忙碌，鐵叉上串著的幾只肥碩之物被炭火烤得滋滋作響，金黃油亮，不斷有滾燙的油脂滴落，在炭火上爆開一朵朵細小的火焰和更濃郁的香氣。

是烤雞！還是剛出爐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