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,絕望中帶著一絲倔強:
“父親雖心如刀絞,可他亦是杜家之主,肩負一族興衰!他難道想眼睜睜看著列祖列宗的心血、看著闔府上下百余口生計付之東流嗎?他難道忍心看著家中老幼凍餓街頭嗎?”
“冰雁雖知雖知三公子病痛纏身,恐非良配……”她的聲音帶著顫抖的哽咽,卻沒有半分怨懟齊天磊本人的意思,反而充滿了對命運的無奈,“但在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下,冰雁身為女子又能如何?唯有聽天由命,嫁入齊府。只盼夫君身體安康,齊府安穩(wěn),父親能解燃眉之急,杜家上下得以喘息……”
“可夫君既信不過,冰雁多說何益?”話音未落,她忽然抬手,快得像一道風——妝奩就擺在身側(cè),里面本備著剪喜燭燈花的銀剪,她竟一把攥住了剪尖,猛地就往自己頸側(cè)劃去!”
“不可!”
齊天磊驚得渾身一震,哪還有半分病弱模樣?他幾乎是踰矩地撲上前,左手攥住杜冰雁的手腕,右手死死按住剪刀刃,力道大得指節(jié)泛白。只聽“嗤”的一聲輕響,還是慢了半分——銀剪尖已劃破了頸側(cè)的肌膚,一小縷鮮紅滲出來,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刺目。
“你瘋了?!”齊天磊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,哪還有剛才的疏離,滿眼都是驚惶,“不過是幾句揣測,你竟要……”
杜冰雁被他攥著手腕,卻沒掙扎,只抬眸望他,淚眼里沒了方才的柔弱,只剩一片冷冽的清明:“夫君既視我為柯世昭的人,留著我,是給夫君添堵;我若辯白,夫君又當我是狡辯。除了以命證清白,冰雁還有別的法子嗎?”
她頓了頓,頸側(cè)的血珠順著肌膚往下滾,滴在大紅嫁衣上,像落了朵凄厲的花:“何況,我從揚州來齊府前,并非坐以待斃。”她聲音緩了些,卻字字清晰,“要嫁一個素未謀面的人,還是傳聞中病得快不行的,我怎能不查?小喜在客棧跟著媒婆跑了兩趟,又托人問過齊府周遭的商戶——柯公子的名頭,早蓋過了夫君您的病名,誰不知他盯著齊府產(chǎn)業(yè),盼著您……”
后面的話沒說透,卻足夠明白。齊天磊握著她手腕的手松了松,盯著她頸側(cè)的血跡,眼底疑云漸漸散了,反倒浮出一絲復雜的笑意——這女子,看似柔弱,竟這般敢賭,連自傷都算得精準,既證了清白,又把他的顧慮戳得明明白白。
他忽然抬手,拇指輕輕蹭過她頸側(cè)的傷口,將那縷鮮血沾在指腹,而后轉(zhuǎn)身走到桌邊,拿起那塊疊得方正的大紅喜帕,把指腹的血輕輕抹在帕角,暈開一小團暗紅。
“杜小姐,”他轉(zhuǎn)身時,臉上已沒了病氣,眼神亮得很,連稱呼都換了,“哦不,娘子?!?/p>
他揚了揚手里的喜帕,帕角的血跡在燭光下泛著微光:“這么一來,倒省了我再費神試探??率勒涯沁叾⒅o,府里下人也多是他的眼線,往后這齊府的日子,怕是不好過?!?/p>
杜冰雁看著他手里的喜帕,知道這是認下了她。她慢慢抽回手,指尖還攥著那把銀剪,卻松了力道:“夫君若信我,冰雁便不是累贅。”
“信?!饼R天磊把喜帕揣進袖袋,笑得坦蕩,“敢拿自己命賭的人,斷不是柯世昭的人。”他往前一步,聲音壓得低了些,帶著幾分結(jié)盟的鄭重,“既如此,祝你我夫妻二人——合作愉快?!?/p>
杜冰雁望著他眼中真切的笑意,頸側(cè)的疼還在,心里卻松了口氣。她輕輕頷首,眸底那抹清冷的算計,終于化作了一絲了然的默契。齊府這盤棋,她總算不是孤身一人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