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振邦依舊坐在那張?zhí)珟熞紊?,但他的腰桿,卻再也挺不直了。
他那頭本還花白的頭發(fā),此刻已經徹底變成了雪白。那張布滿了皺紋的老臉上,更是寫滿了死寂和……認命。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木,只剩下一個空洞的軀殼。
在他的面前,擺著兩份早就已經擬好的文件。
一份,是陸家一半家產的轉讓協(xié)議,那上面羅列的產業(yè)和數字,足以讓任何一個普通人瘋狂。
而另一份……
則是一份嶄新的、經過了所有族老一致同意的——分家協(xié)議書。
“簽了吧。”陸振邦沙啞著嗓子,聲音里,充滿了無盡的疲憊,他將文件推了過去,“從今天起,你,陸景深,自立門戶。與我京城陸家,再無半分瓜葛?!?/p>
“這陸家剩下的一半家業(yè),和你那瘋了的‘母親’,都由我這把老骨頭,自己扛著?!?/p>
他看著陸景深,那雙渾濁的老眼里,第一次,浮現出了一絲極其復雜難辨的、屬于一個父親的……請求。那是一種混雜了悔恨、不甘,卻又不得不低頭的脆弱。
“我只有一個條件?!?/p>
“什么?”陸景深的聲音依舊冰冷。
“放過陸家,最后一條血脈。”陸振邦的聲音,嘶啞,破碎,“給陸家,留個根?!?/p>
陸景深沉默了。他看著眼前這個一夜蒼老的男人,心中沒有半分的快意,只有一片無盡的悲涼。
許久,他才緩緩地,緩緩地,點了點頭。
他拿起筆,在那份分家協(xié)議上,簽下了“陸景深”三個字。筆尖劃過紙張,發(fā)出沙沙的聲響,也劃斷了他與這個家族最后的一絲牽連。
從此,天高海闊,各自安好。
當蘇念和陸景深,抱著他們的孩子,最后一次,走出那座朱紅色的大門時,正午的陽光,暖暖地,灑在了他們的身上。
那感覺,像是掙脫了沉重的枷鎖,獲得了一場遲來的……新生。
蘇念深吸了一口帶著陽光味道的、自由的空氣,感覺連日來積壓在胸口的郁氣都一掃而空。
“我們去哪兒?”她抱著懷里的女兒,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,輕聲問道。
陸景深沒有回答。
他只是伸出手,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(tài),將她和懷里的孩子,一起,緊緊地,擁入了懷中。那個懷抱,堅實、溫暖,充滿了讓人安心的力量。
然后,他低下頭,在那光潔的額頭上,印下了一個溫柔的、充滿了虔誠和……承諾的吻。
“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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