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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2章 沉甸甸的寶庫，新世界的起點(diǎn)（第1頁）

軍用卡車的引擎低吼著，尾氣的味道混著深秋的寒意，在小院門口打著旋兒。夜色濃得像墨，只有車頭兩道光柱，勉強(qiáng)撕開一片空間，照見士兵們沉默搬運(yùn)的身影。

樟木箱子，沉。

兩個人抬一個都壓得肩膀下沉，腳步陷進(jìn)松軟的泥地里。

“慢點(diǎn)！左邊！左邊點(diǎn)！”帶隊(duì)的連長壓著嗓門指揮，汗珠子順著他緊繃的下頜滑進(jìn)領(lǐng)口，“輕放！磕壞了把你小子一年的津貼賠光都不夠！”

陸景深沒說話，就杵在那兒，腰板繃得像槍桿。燈光下，他側(cè)臉的線條拉得又冷又硬，眼珠子定定地跟著每一口箱子移動，從車上下來，再抬進(jìn)那早已清空、現(xiàn)在顯得格外空曠的老屋里。每次有人腳下稍一踉蹌，他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指關(guān)節(jié)就攥得死白一下。

蘇念抱著陸念一站在檐下陰影里。女兒的小臉埋在她頸窩，鼻息溫?zé)峋鶆?，睡著了。兒子陸安和陸平安倒是精神頭十足，兩雙眼睛亮得跟夜貓子似的，盯著那些被大人們小心翼翼對待的大木箱。

“媽……”陸平安扯了扯蘇念衣角，聲音壓得極低，帶著點(diǎn)氣兒不穩(wěn)的好奇，“那里面……是什么寶貝呀？金子嗎？”在他小小的認(rèn)知里，值得這么大陣仗的，只有亮閃閃的金子了。

蘇念空出一只手，輕輕揉了揉小兒子的腦袋，沒直接回答。“是爸爸和媽媽要給紅旗村，給咱們家安身立命，給國家做點(diǎn)事的新家伙什?！彼曇舴诺煤茌p，像拂過草尖的風(fēng)。胃里那根弦繃得有些緊，懷里念一的重量讓她左臂有些發(fā)麻，但心口那片火卻燒得更旺了。

陸景深這時終于動了。不是說話，是喉嚨里滾出一個低沉的音節(jié)。他從輪椅上撐著站起——腿還沒好利索，主要靠兩條胳膊和繃緊的腰背發(fā)力——挪到剛剛被士兵們抬進(jìn)堂屋，落了地還震起些微塵的某口箱子邊。箱身上，蘇念親手貼的、蓋著她私人小章的白條封，在昏黃的燈光下異常顯眼。

他伸出手，指尖拂過那塊油紙封皮的邊沿，觸感冰涼粗糙。他停在那里，指腹無意識地在那“絕密”兩個字凹凸的印痕上摩挲了下，眼神沉得像井。

“累了吧？”蘇念抱著孩子走過去，肩頭輕輕碰了下他的胳膊。那肌肉堅(jiān)硬得像石頭。她知道他在想什么。這些油布紙里裹著的，是沉甸甸的未來，也是看不見的硝煙戰(zhàn)場。從陳老手里接過來這擔(dān)子，就是把腦袋別在了褲腰帶上。

陸景深側(cè)過頭，鼻息噴在她耳廓邊，帶著夜風(fēng)的涼意和一股子男人特有的、混合了汗水的悍氣。“不累?！彼ぷ佑悬c(diǎn)啞，像是好久沒開口，“就是這地方……比我想的，還空點(diǎn)。”

空是真的空。除了這幾口箱子，整個老屋被搬得干干凈凈。墻角的蜘蛛網(wǎng)在光柱里晃動，空氣里彌漫著塵封已久的、潮濕的泥土味和木頭腐朽的微香。

“空了好?！碧K念吸了口氣，那混雜的味道鉆入鼻腔，奇異地讓她緊繃的心稍微落了點(diǎn)，“地方空，咱們心里才裝得下新東西?！彼齻?cè)身，示意陸景深看屋外院子里撒歡兒刨土、試圖研究軍用卡車輪胎花紋的倆兒子，“喏，現(xiàn)成的‘新東西’，精神頭好著呢?！?/p>

這話讓陸景深嘴角的線條稍稍軟了那么一絲。他視線掃過在院子里追逐打鬧的兩個小子，又落回蘇念懷里睡得香甜的女兒。喉結(jié)滾了一下，沒再說什么。

最后一箱被穩(wěn)穩(wěn)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靥нM(jìn)西廂房——那間蘇念指定堆放最重要資料的地方。沉重的關(guān)門聲后，發(fā)動機(jī)的轟鳴重新響起，卡車掉頭，紅色的尾燈在黑暗中劃出兩道漸淡的光痕，最終被夜色完全吞沒。

世界，徹底靜了。

只剩下風(fēng)吹過空落院子的嗚咽，墻角枯草摩擦的細(xì)響，還有身邊人沉沉的呼吸。

蘇念把熟睡的念一輕輕放到臨時鋪好的簡易木板床上，蓋好小毯子。直起身時，感覺后背一陣酸麻。她走到門口，陸景深還站在院子里那棵老棗樹下，背對著她。月光慘淡，把他本就高大的影子拉得更長，斜斜地印在被車輪壓實(shí)的泥土路上，孤獨(dú)得像荒野里最后挺立的一塊界石。

她沒叫他，只是走過去，并肩站定。

“后悔嗎？”她問，聲音很輕，幾乎散在風(fēng)里。問的是他，也是自己。離開京城那個權(quán)力漩渦的核心，帶著這樣驚天動地的東西，回到這個起點(diǎ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