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救救……救救小蘭吧!”
趙桂花那一聲嘶啞、破碎,充滿了無盡絕望和哀求的哭喊,像一把生了銹的鈍刀,狠狠地扎進了這個本該是闔家團圓的、喜慶的除夕夜。
屋子里,瞬間陷入了一種比剛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三個孩子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壞了,都下意識地躲到了蘇念的身后。陸念更是緊緊地抓住了媽媽的衣角,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里,充滿了不解和一絲恐懼,看著那個跪在地上,哭得撕心裂肺、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過去的老人。
而陸景深,在聽到“小蘭”這兩個字的瞬間,他那雙本已凝結(jié)成冰的眸子里,所有的情緒都已褪去,只剩下無盡的、如同在看一個死人般的漠然。那兩個字,像一把沾滿了毒藥的鑰匙,瞬間打開了他記憶深處那段最不堪、最痛苦的過往——那碗被端到面前的毒藥,那張充滿了算計和惡意的臉,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糾纏了他無數(shù)個日夜的背叛。
他緩緩地走上前,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了一片巨大的、冰冷的陰影,將那個跪在地上的、渺小而骯臟的身影,徹底籠罩。
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正對著他磕頭的、名義上的“母親”,聲音,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。
“她?”
“她還沒死嗎?”
這番話,比窗外那呼嘯的寒風(fēng),還要冷上百倍!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冰,砸在趙桂花那顆早已破碎的心上。
趙桂花磕頭的動作,猛地一僵!她抬起那張早已被淚水和鼻涕糊住的老臉,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散發(fā)著生人勿近冰冷氣息的兒子。
她知道他恨她,恨這個家。
卻從未想過,他的恨,竟然已經(jīng)深到了如此……刻骨的地-步。仿佛她們的生死,在他眼中,早已與路邊的螻蟻無異。
“她……她快了……”趙桂花的聲音,都在劇烈地顫抖,“她……她得了很重的病……咳血……天天地咳血……鎮(zhèn)上的衛(wèi)生所,縣里的醫(yī)院,都去看過了……大夫說……大夫說沒救了,是肺癆晚期,讓……讓我們回來準(zhǔn)備后事……”
“她說,她這輩子,最對不起的,就是你和你媳婦……”
“她說,她想在臨死前,再見你們一面……給你們,磕個頭,賠個罪……求你們……原諒……”
趙桂花一邊說,一邊從那破爛的棉襖里,掏出了一張被她捏得皺巴巴的、早已被淚水浸濕的信紙。
“這是……這是小蘭讓我?guī)Ыo你們的……她寫了好幾天,咳著血寫的……”
蘇念沒有動,陸景深更是一動不動,像兩尊冰冷的雕塑。
最終,還是陸平安,這個心思最敏感的孩子,他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老奶奶,想起了媽媽曾經(jīng)教過他的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”。他猶豫了一下,還是邁著小步子走上前,從她那雙布滿了凍瘡和老繭的、粗糙的手里,接過了那封沉甸甸的“遺書”。
蘇念從兒子手中接過信,緩緩展開。
那上面的字,歪歪扭扭,充滿了病態(tài)的無力,甚至還有幾處,被咳出的血跡,染上了觸目驚心的暗紅。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霉味撲面而來。
“二哥,二嫂:”
“當(dāng)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,我可能,已經(jīng)不在這個世界上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