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溟歷三百二十七年,月蝕前夕。
青州邊陲,枯河村。
陳默蹲在村口的石碾子旁,手里拿著半塊靈米糕。他穿的是洗得發(fā)白的粗布衣,袖口磨破了,草鞋也裂了口,露出凍紅的腳趾。他低著頭,眉骨上的傷疤在暮色里很顯眼,像一道舊血印。
三十多個村民圍著他,有人舉著火把,有人拿著鋤頭和扁擔(dān)。一個男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,罵道:“災(zāi)星還敢回來?”
“三年前月蝕那晚,牛羊全死了,就他沒事!不是他招來的邪祟是什么?”
“別讓他進村!臟了井水,大家都得遭殃!”
村長站在最前面,拄著烏木拐杖,臉上全是皺紋,眼神渾濁但有威嚴(yán)。他是村里說話最管用的人。他盯著陳默,聲音沙啞:“你爹娘死得早,村里養(yǎng)你長大,你就這么報恩?每到月蝕快到的時候,牲畜不安,人生病——你還賴在這兒不走?”
陳默沒抬頭,也沒說話。他把靈米糕攥得更緊,手指都發(fā)白了。他知道說什么都沒用。從三年前那個晚上開始,他就成了村里人眼里的禍根。
老巫祝站在村長身后,穿著破灰袍,滿臉皺紋。他抬起渾濁的眼睛,看了陳默的傷疤很久,低聲說:“邪氣纏身,魂光暗淡……這傷不是普通人能留下的。怕是……已經(jīng)被邪祟認(rèn)主了?!?/p>
人群一下子亂了起來。
“我就知道!他根本不是人!”
“燒了他!不然月蝕一來,全村都得死!”
火把晃得厲害,熱風(fēng)吹在陳默臉上,他額頭冒出冷汗。他還是不動,背挺得很直,像個木頭樁子插在地上。
這時,一個人突然從人群中沖出來。
是柳菁。
她穿著褪色的藍布裙,頭發(fā)用竹簪挽著,臉色蒼白但眼神很硬。她一下?lián)踉陉惸懊妫曇舨淮?,卻讓所有人安靜了一瞬。
“你們要殺他,先問問我?!?/p>
村長皺眉:“柳丫頭,你爹娘走得早,我一直當(dāng)你半個女兒。別為了個災(zāi)星毀了自己?!?/p>
柳菁冷笑:“那你們告訴我,三年前月蝕那夜,是誰半夜去了后山祭壇?是誰偷了鎮(zhèn)村符紙?你們不查真兇,反倒年年欺負(fù)一個孤兒出氣?”
沒人回答。只有火把噼啪響。
她轉(zhuǎn)過身,快速看了陳默一眼。那一眼里有心疼,有急,還有不肯低頭的倔。然后她回頭,一字一句地說:“要是真有邪祟作亂,我愿意立誓——它要是來害我,你們誰敢陪我一起死?”
風(fēng)忽然停了。
大家你看我我看你,沒人敢開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