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默站在藥田出口,玄明子背對著他,手中握著一只玉瓶,正緩緩轉(zhuǎn)動。風從主峰方向吹來,裹挾著催戰(zhàn)鐘的余震,耳膜微微發(fā)悶。他一動未動,左手卻已悄然扣住劍匣后的鐵鏈環(huán),指節(jié)因用力過甚而泛出青白。
血仍在滴落。一滴,一顫,墜入干草,無聲無息??删驮谀茄闈B入泥土的瞬間,他的左眼驟然發(fā)燙,仿佛有灼熱的火線順著經(jīng)脈直沖而上。瞳孔猛然一縮——三丈外那株高靈草,葉片竟隨著血滴的節(jié)奏輕輕晃動。
不是風。
也不是錯覺。
昨日翻土時它還伏地匍匐,今日卻拔高三尺,葉背黏著詭異鱗片,根下符紋偏移七寸。此刻,它竟與他的血同頻而動。這草已活,被人煉化,成了監(jiān)視他的眼。
他懂了。
眼前的玄明子,是假的。真正的殺局,藏在他身后。
催戰(zhàn)鐘第六響早已結(jié)束,若再不登臺,便算棄權(quán)。可一旦上去,舉手投足皆在人掌控之中。他修的是《玄骨煉天訣》,每次運功,骨生甲片,血逆而行,處處破綻。決賽對手尚不可知,但他的底細已被盡數(shù)錄下——這不是比試,是等他自投羅網(wǎng)。
他冷笑一聲,抬腳向前走了兩步,腳步沉重,麻衣摩擦地面,發(fā)出沙沙輕響。斷臂處的繃帶早已浸透,每一步都像有碎骨在刮蹭血肉。
玄明子微微側(cè)頭,眼角余光掃過他一眼。
就在此刻,陳默猛然轉(zhuǎn)身!
鐵鏈自肩后暴起,貼地疾掠,如蛇游草間。他整個人如離弦之箭,直撲藥田中央。速度驚人,全憑痛意刺激神志,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劇痛,反而讓他愈發(fā)清醒。
那靈草察覺危機,青光驟亮。葉緣卷曲如刀,莖干扭動,欲斷根遁逃。但陳默早有準備,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噴出,正中草根泥土。
“嗤——”
血霧騰起,草身劇震,葉片迅速回縮,青光連閃數(shù)下終歸熄滅。地面裂開細紋,一道灰氣自根部沖出,卻被陳默揮動殘袖,鐵鏈橫掃,硬生生將那氣息拍入土中。
他蹲下身,撥開濕泥,指尖觸到一塊焦黑的符紙碎片。其上繪著倒五芒陣,中央一道血眼符,正是“血引鏡草”的控陣符印。以他的血為引,可映照行蹤,連修煉時骨生甲片都能窺見。
難怪趙三敢說“玄明子那邊已經(jīng)安排好”。
原來從他踏入藥田的第一天起,便一直活在他人眼中。
“比我想象中快?!?/p>
聲音從三丈外傳來。玄明子不知何時已轉(zhuǎn)過身,緩步走近,手中多了一塊留影玉。玉面光影流轉(zhuǎn),畫面正是昨夜他在廢地練功的情景——他盤坐石上,骨骼咔咔作響,右臂骨甲層層浮現(xiàn),左眼金光明滅不定,連呼吸帶動的肌肉起伏都清晰可見。
陳默盯著那影像,沉默不語。
他知道這是故意展示。目的不在殺他,而在壓他。讓你知道你毫無秘密,讓你在臺上束手束腳。
玄明子淡淡道:“殘靈根,練禁術,日日修行這等邪功?你以為無人察覺?我只是……想看看你能走多遠?!?/p>
話音未落,玉簡驟然炸裂。
碎片紛飛,半空影像凝滯——畫面中他運功之際,脊椎扭曲如龍,眉心裂開一線,骨紋一閃而過。那是“焚天骨獄”初啟之兆,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,竟也被錄了下來。
“你猜,等你在臺上全力出手時,還會暴露多少?”玄明子負手而立,語氣冷峻,“我會一一記下,親手毀去。”
陳默緩緩站直,左手緊攥鐵鏈,指縫間滲出血絲。他低頭看向腳下枯草,根部已被他的血燒成炭黑,控陣符徹底斷裂。
血引斷了。
影像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