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默站在巖洞口,指間還殘留著干涸的血跡。他沒有回頭,也沒有停頓,徑直走入山洞。洞內(nèi)幽暗,地面覆著一層薄灰。他走到最深處,背靠著石壁緩緩坐下,從懷中取出那張獸皮。
獸皮上的文字已然改變,不再如最初的模樣。上面繪著一個(gè)類似陣法的圖案,中央是一截?cái)嗔训墓枪?jié),旁側(cè)寫著:“以骨為引,通脈開竅?!彼暳季茫粑p得幾乎察覺不到。
他知道,這東西一旦觸碰,便再無退路。
左手按住左眼,那里仍在發(fā)燙。蘇弦所授的那段琴音在他腦海中反復(fù)回響,如同刀鋒刮過神識(shí),刺痛難忍。但他不能昏沉。她最后那句話仍縈繞耳畔:“你必須清醒地承受痛苦。”
他閉上雙眼,深吸一口氣,將雜念盡數(shù)壓下。識(shí)海中的混亂漸漸平息。待心跳歸于平穩(wěn),他睜開眼,咬破右手食指。
鮮血滴落在煉丹爐內(nèi)壁,他開始描畫——一筆一劃,嚴(yán)格按照獸皮上的圖紋勾勒。這爐子是他從藥田廢墟中拾來的,銅身裂了一道縫,卻尚可使用。每畫一道,爐體便輕輕震顫一次,空氣中彌漫出一股腥氣,似鐵銹混著腐肉的氣息。
畫至第三圈時(shí),右手小指忽然抽搐了一下。他未停手,繼續(xù)描繪。第五圈完成之際,小指“咔”地一聲輕響,仿佛被人硬生生掰斷。他低頭看去,指尖已變黑,皮膚皸裂,露出森白的骨茬。
他眉頭微皺,手卻未抖。最后一筆落下,爐身猛然一震,裂縫中滲出暗紅光芒。
就在那一瞬,右手小指自行斷裂。
并無外力,也非自斷,就像枯枝猝然折斷。鮮血噴涌而出,灑在爐壁上,瞬間被吞噬殆盡。他悶哼一聲,額角滲汗,身體繃緊,卻始終未發(fā)出一點(diǎn)聲音。
爐中火焰轉(zhuǎn)為綠色。
原本只是炭火,此刻卻騰起毒蛇般色澤的烈焰。藥材在其中翻滾,根莖化作漿液,粉末凝結(jié)成塊。焦苦之味撲鼻而來,夾雜著燒灼骨骼的惡臭。
他抬起左手,拭去鼻下的血痕。方才手指斷裂之時(shí),疼痛不止于手。整條右臂麻木如焚,筋絡(luò)似被烈火炙烤。他靠墻喘息數(shù)次,目光始終未曾離開爐火。
綠色的火焰逐漸穩(wěn)定,藥香緩緩壓過腥氣。爐底傳來輕微震動(dòng),仿佛有物即將成形。他伸手輕觸左眼,骨紋依舊滾燙,卻不復(fù)刺痛。他知道,這是共鳴——丹藥正在回應(yīng)他的骨。
時(shí)間流逝,火焰漸弱,綠光也隨之收斂。終有一聲輕響,“啪”,爐蓋彈開,一顆丹藥飛出,在空中盤旋一圈,落入他掌心。
丹藥呈深綠色,表面布滿細(xì)密紋路,與他左眼中的骨紋如出一轍。握在手中微溫,仿佛活物般輕輕搏動(dòng)。
他低頭注視,嘴角微微牽動(dòng)。
值得了。
他將丹藥攥入左手,右手?jǐn)嗵幦栽谔恃?。撕下一塊布條,緊緊纏住斷指,綁得極緊。布很快浸透,他卻置之不理。再度望向爐子,內(nèi)部空空如也,只剩一層焦黑灰燼。
他忽然俯身,撿起地上那截?cái)嘀?。指頭已干癟萎縮,宛如枯木。他將其投入爐中,蓋上爐蓋,重新點(diǎn)燃火焰。這一次,火光呈橙紅色。
約一炷香后,火熄。他掀開爐蓋,灰燼之中,片縷無存。
干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