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星螢”號如同負傷的巨獸,在銹蝕星系狂暴的能量湍流中沉默地穿行。引擎的轟鳴聲似乎也壓抑著,不再是以往那種充滿力量感的澎湃,而是帶著一種沉重而疲憊的基調(diào)。艦橋內(nèi),燈光被刻意調(diào)暗,仿佛唯有如此,才能容納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悲傷與死寂。
蘇玥蜷縮在副駕駛座上,雙臂緊緊抱著膝蓋,肩膀微微顫抖。淚水早已干涸,在臉頰上留下凌亂的痕跡,只剩下通紅的眼眶和空洞的眼神。她呆呆地望著控制臺上某個不斷跳動的、無關(guān)緊要的數(shù)據(jù)點,視線卻沒有焦點。老貓頭最后那嘶啞的、帶著命令與訣別意味的“走啊”,如同魔咒般在她腦海中反復回響,每一次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痛楚。
那個總是帶著玩世不恭笑容、喜歡用夸張故事逗她、卻又在她遇到技術(shù)難題時總能一針見血指出關(guān)鍵的老家伙…那個像父親一樣嘮叨她按時吃飯睡覺、像師父一樣引導她獨立思考、像戰(zhàn)友一樣無條件信任支持她的長者…就這樣…為了救他們…消失了。甚至可能…尸骨無存。
一種巨大的、冰冷的空洞感攫住了她,讓她幾乎無法呼吸。為什么…為什么會這樣?如果他們再謹慎一點,如果他們的力量再強大一些,如果…
自責、悲痛、無力感…種種情緒如同潮水般反復沖刷著她,幾乎要將她淹沒。
而在主駕駛位上,凌燁的姿態(tài)截然不同。
他坐得筆直,如同冰冷的雕塑,雙手死死握著操縱桿,指關(guān)節(jié)因過度用力而泛白,甚至微微顫抖。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嘴唇緊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,唯有那雙眼睛,燃燒著近乎實質(zhì)的、令人心悸的怒火與冰寒。
他的意識不再關(guān)注航向,不再感知外界環(huán)境,而是完全沉浸在一片狂暴的內(nèi)心風暴之中。腦海中反復閃回的,是敵人冰冷的槍口,是“狩獵犬”飛行器那令人作嘔的干擾場,是老貓頭引爆陷阱時那決絕的火光…最終,所有這些畫面都凝聚成一張模糊卻無比猙獰的臉——司徒隱!
是他!一切都是因為他!因為他那瘋狂的野心,因為他那毫無底線的“凈化”,因為他那視人命如草芥的冷酷!
如果不是他,老貓頭不會死!
如果不是他,他們不會一次次被逼入絕境!
如果不是他,星盟不會變得如此黑暗,帝國不會加速滑向危險邊緣!
殺意,如同沸騰的巖漿,在他胸腔中翻滾、咆哮,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。他從未如此強烈地渴望過毀滅一個人,渴望用最直接、最殘酷的方式,讓那個遠在星盟權(quán)力頂端的罪魁禍首,付出最慘痛的代價!
復仇!這個念頭如同毒蛇,緊緊纏繞著他的心臟。
“星螢”號的引擎似乎感應(yīng)到了他內(nèi)心的狂暴,發(fā)出一陣不穩(wěn)定的嗡鳴,速度陡然提升,蠻橫地撞開前方一塊擋路的小行星碎片,船體劇烈震顫。
這震動驚醒了沉浸在悲傷中的蘇玥,也讓她注意到了凌燁的異常。
她抬起頭,看到凌燁那繃緊如巖石的側(cè)臉,看到他眼中那幾乎要焚毀一切的駭人光芒,心中猛地一緊。
“凌燁…”她聲音沙啞地開口,帶著擔憂,“你…還好嗎?”
凌燁沒有回頭,聲音仿佛是從冰縫中擠出來的,帶著壓抑到極致的嘶?。骸拔乙獨⒘怂?。”
簡單的四個字,卻蘊含著滔天的恨意和決絕的殺機。
蘇玥被這冰冷的殺意刺得一個激靈,瞬間清醒了大半。她太了解凌燁了,他平時冷靜克制,但一旦真正動怒,其執(zhí)拗和決絕遠超常人。老貓頭的死,徹底點燃了他心中那團一直被壓抑的火。
“凌燁,你冷靜點…”蘇玥試圖勸解,聲音依舊帶著哭腔,“我知道你恨,我也恨…但是…”
“沒有但是!”凌燁猛地打斷她,第一次用如此激烈的語氣對她說話,“他必須死!為了老貓頭,為了所有被他害死的人!我現(xiàn)在就要調(diào)頭,我知道安全局幾個重要據(jù)點…”
“然后呢?!”蘇玥猛地站起身,聲音也提高了幾分,帶著淚水和急切,“然后像飛蛾撲火一樣沖進去,殺個痛快,最后像老貓頭一樣,死在不知名的角落嗎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