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西廢礦洞庇護所的午后,總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潮濕。巖壁上的水珠順著石縫往下滴,“滴答、滴答”的聲音在空曠的礦洞里回蕩,混著傷者們輕微的交談聲,成了亂世里難得的安穩(wěn)背景音。幾個剛好轉(zhuǎn)的修士坐在草堆上,互相交流著療傷的心得;一個老農(nóng)正給受傷的孫子喂水,眼神里滿是疼惜;連之前劍拔弩張的不同門派弟子,此刻也能平和地分享干糧——這里是生命的凈土,暫時忘了外界的恩怨。
直到一陣重物落地的悶響,打破了這份平靜。
“咚!”
聲音從礦洞入口傳來,像是有什么東西被狠狠扔在地上。眾人循聲望去,只見入口的藤蔓旁,躺著一個渾身籠罩在黑炁中的人影。那人蜷縮在地上,玄色的衣服破了好幾個大洞,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猙獰的傷口,有的還在滲著黑血;黑炁從他體內(nèi)源源不斷地逸出,帶著濃烈的血腥氣和暴戾的炁息,讓靠近的人都忍不住皺緊眉頭,下意識地往后退。
“是他!‘血手’屠夫!”一個穿著天衍門服飾的弟子突然站起來,手指著地上的人影,聲音里滿是憤怒和忌憚,“我認得他!上個月他屠了我們門派山下的張村,連老人孩子都沒放過!”
“沒錯!我也見過他!”另一個散修臉色發(fā)白,往后縮了縮,“他還殺了我們門派的長老,用的就是那淬了毒的爪子,手段極其殘忍!”
“沒想到他也有今天!真是報應!”一個老農(nóng)咬牙切齒,眼里滿是恨意——他的村子就是被全性的人毀的,雖然不是屠夫所為,但對全性妖人,他只有憎惡。
瞬間,礦洞里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。原本平和的傷者們,此刻都怒視著地上的屠夫,有的甚至握緊了身邊的武器,若不是忌憚他身上的黑炁,恐怕早就沖上去了。“主宰呢?快叫羅恩先生來!”有人喊道,“這種惡貫滿盈的妖人,絕不能救他!”
就在這時,羅恩從礦洞深處走了出來。他剛為一個經(jīng)脈受損的修士處理完傷勢,身上還帶著淡淡的生命能量氣息。他走到屠夫面前,停下腳步,低頭看著地上的人——屠夫的臉因痛苦而扭曲,額角的青筋暴起,嘴角滲著黑血,即使在昏迷中,眼神里依舊殘留著未散的兇戾,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。
礦洞里瞬間安靜下來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羅恩身上,有期待,有憤怒,也有不解。他們等著羅恩說“不救”,等著他將這個妖人扔出庇護所,任其自生自滅。
羅恩卻沒有立刻說話。他蹲下身,指尖輕輕懸在屠夫的上方,感知著他的傷勢——體內(nèi)有三道致命的異炁在破壞臟器,肺部被震裂,肋骨斷了四根,若不及時救治,最多撐不過一個時辰。他沉默了片刻,指尖微微動了動,似乎在權衡。
“羅恩先生!不能救他!”天衍門的弟子忍不住喊道,“他手上沾滿了無辜人的血,救了他,就是縱容惡行!”
“是啊先生!讓他死在這里算了!”老農(nóng)也跟著附和,聲音里帶著哭腔,“我的孫子就是被全性的人傷的,這種人不配活!”
羅恩緩緩抬起頭,目光掃過憤怒的眾人,聲音依舊平靜,卻帶著一種能壓過所有喧囂的力量:“生命面前,無分正邪。我救的,是‘生命’本身,不是他的身份,也不是他過去的所作所為?!?/p>
說完,他不再理會眾人的反應,抬手展開Room。淡藍色的空間領域瞬間籠罩住屠夫,將他身上逸散的黑炁暫時隔絕在領域之外。緊接著,綠色的生命能量從羅恩指尖滲出,化作無數(shù)細如發(fā)絲的光絲,滲透進屠夫的體內(nèi)。
光絲先是找到了那三道致命的異炁,像溫柔卻堅定的手,將它們一點點從臟器上剝離、包裹,然后順著屠夫的指尖排出體外——那些黑炁接觸到領域的藍光時,發(fā)出“滋滋”的聲響,很快就消散了;接著,光絲開始修復受損的肺部,一點點縫合破裂的組織,用生命能量滋養(yǎng)著受傷的細胞;最后,光絲纏繞住斷裂的肋骨,將碎骨精準對接,再注入能量,促進骨骼的愈合。
礦洞里鴉雀無聲,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——他們憤怒、不解,卻又忍不住被羅恩的動作吸引??粗婪蛏砩系暮跒艥u漸變淡,看著他原本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穩(wěn),看著他臉上的痛苦扭曲漸漸緩解,有人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,有人憤怒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復雜。
半個時辰后,羅恩收回了生命能量,卻沒有立刻散去Room。他看著屠夫漸漸恢復血色的臉,眼神冷了下來,抬手對著屠夫的丹田處,輕輕一點——三道淡藍色的空間印記,如同細小的鎖鏈,瞬間打入屠夫體內(nèi),隱沒在他的皮膚下。
“唔……”
屠夫發(fā)出一聲悶哼,緩緩睜開眼睛。起初,他的眼神里滿是警惕和兇戾,下意識地想調(diào)動炁息反抗,卻發(fā)現(xiàn)體內(nèi)的真炁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封禁了大半,只剩下維持基本行動的微弱能量。他抬頭看向羅恩,看到那雙平靜卻銳利的眼睛時,渾身一僵,原本的兇戾瞬間被忌憚取代。
“救你,只因你是一條生命?!绷_恩的聲音冷然,沒有絲毫溫度,“但這并不代表我認可你的所作所為?!彼D了頓,目光如同刀鋒,落在屠夫的臉上,“若你傷愈之后,再敢行惡事,不管你逃到哪里,他日相遇,我必親手取你性命,絕不容情。”
屠夫看著羅恩,張了張嘴,似乎想說什么,卻最終只是咬了咬牙,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。他身上的黑炁已經(jīng)消散大半,露出的傷口雖然還疼,卻已無性命之憂。他對著羅恩深深低下頭,不是臣服,而是帶著一絲復雜的敬畏,然后拖著沉重的腳步,蹣跚地朝著礦洞入口走去——沒有回頭,也沒有再說一句話。
礦洞里依舊安靜,所有人都看著屠夫離去的背影,又看向羅恩,眼神里滿是震撼和復雜。之前憤怒的天衍門弟子,此刻也沉默了;老農(nóng)看著羅恩,張了張嘴,最終只是嘆了口氣,沒再說話。
羅恩散去Room,轉(zhuǎn)身走向礦洞深處,背影依舊挺拔。他沒有解釋更多,卻用行動詮釋了自己的原則——中立,不是無底線的縱容,而是在生命面前一視同仁;拯救,不是為了寬恕惡行,而是為了守住“生命”這一最根本的底線。
巖壁上的水珠還在往下滴,“滴答、滴答”的聲音重新變得清晰。礦洞里的氣氛,漸漸恢復了之前的平和,只是每個人的心里,都多了一份對“生命主宰”的理解——他的中立,比想象中更堅定,也更有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