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道翠綠色的生命光點從傷員胸口淡去時,羅恩維持Room領域的指尖先開始不受控制地發(fā)抖——不是劇烈的震顫,是像被抽走所有力氣后的細微痙攣,連帶著周身那層淡淡的綠光,也跟著忽明忽暗了兩下,才徹底消散在礦洞的空氣里。
他的身形沒有立刻晃,是先微微弓了弓背,像被無形的重量壓彎了脊梁。之前挺得筆直的肩線垮下來,黑色作戰(zhàn)服后背的汗?jié)n已經(jīng)凝成了深色的印子,被礦洞的冷風一吹,貼在皮膚上,卻沒讓他有任何反應——此刻他連抬手拂開衣角的力氣都沒有了。下一秒,身體才朝著側面慢慢傾斜,幅度很小,卻帶著難以支撐的無力感,若不是右手下意識地扶住了旁邊的巖壁,恐怕會直接摔在碎石地上。
巖壁的冷水滲進作戰(zhàn)服,貼著掌心傳來刺骨的涼,可羅恩像是沒察覺。他緩緩松開扶著巖壁的手,指尖在粗糙的石面上留下一道淺淡的汗痕,然后順著巖壁慢慢滑坐下去——動作很慢,每一寸下移都透著疲憊,膝蓋碰到地面時,甚至發(fā)出了一聲輕微的磕碰聲,他卻沒皺一下眉,只是沉重地呼出一口氣。
這口氣吐得極輕,像風吹過薄紙,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。他的臉色早已不是蒼白,是透著灰敗的白,唇色泛著青,連眼睫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澤,垂在眼下,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兩道淺淡的陰影。額角的汗珠還在往下滴,順著下頜線滑落,砸在腳邊的碎石上,濺起一點幾乎看不見的灰塵,卻再也沒力氣抬手去擦。
他甚至沒來得及調整坐姿,只是靠著巖壁,雙腿盤膝,雙手自然地放在膝蓋上,眼瞼就沉重地垂了下來。睫毛輕顫了兩下,像是在抵抗極致的疲憊,最終還是徹底閉上,進入了最深沉的調息狀態(tài)。礦洞里的嘈雜、風聲、甚至旁邊傷員的呼吸聲,似乎都被隔絕在他的感知之外,只有微弱的炁息在他周身緩慢流轉,像快要熄滅的燭火,勉強維持著最基礎的循環(huán)。
沒人指揮,也沒人喊話。礦洞里原本緊繃的氛圍,在羅恩閉上眼的瞬間,悄然變了——不是混亂,是一種帶著敬畏的莊重。
最先動的是那個之前斷骨的蜀山弟子。他的右腿還不能完全用力,卻用沒受傷的左腿撐著地面,慢慢挪到羅恩身邊不遠處,后背靠著巖壁,雙手握緊了腰間的木劍。劍身在礦洞的微光下泛著冷光,他的眼神卻不再是之前的不甘,而是像淬了堅定的光,死死盯著礦洞的入口,哪怕傷口牽扯得疼,也沒眨一下眼。
緊接著,唐門的兩個弟子從人群里走出來。他們沒說話,只是默契地分站在羅恩的左右兩側,右手悄悄摸向腰間的暗器囊——那里裝著唐門特制的毒針,平時是用來對敵的,此刻卻成了守護羅恩的武器。他們的眼神像冰,掃過礦洞的每一個角落,包括那些還在休養(yǎng)的傷員,任何一點細微的動靜,都逃不過他們的目光。
呂家的子弟也動了。他們擅長控炁,此刻幾個年輕的呂家弟子分散開來,站在保護圈的外圍,指尖泛著淡淡的藍白色炁光。這些炁光沒有攻擊性,卻在保護圈外圍織成了一層無形的屏障——只要有外人靠近,炁光就會發(fā)出輕微的震顫,提醒所有人警惕。其中一個呂家弟子的胳膊還纏著繃帶,卻依舊挺直了脊背,炁光的亮度甚至比其他人更盛些。
火德宗的林炎,之前和龍虎山的趙青還有些隔閡,此刻卻主動走到趙青身邊,低聲說了句:“你守左邊,我守右邊。”趙青沒說話,只是點了點頭,兩人并肩站在保護圈的最外層,林炎的掌心還殘留著淡淡的火炁,趙青的胳膊上也有金光咒的余溫——這兩種原本可能對立的力量,此刻卻朝著同一個方向,警惕地感知著周圍的動靜。
還有那些剛剛脫離危險的傷員,有的還不能站起來,就靠在保護圈的內側,用眼神留意著周圍;有的能勉強走動,就拿著身邊能找到的武器——木劍、鐵棍,甚至是一塊鋒利的碎石,站在縫隙里,填補保護圈的空缺。之前抱著百花谷師姐哭的師妹,此刻也擦干了眼淚,手里緊緊攥著師姐給的草藥包,眼神里滿是倔強,像要護住什么珍寶。
礦洞里漸漸安靜下來,只剩下羅恩微弱的呼吸聲,和眾人偶爾調整姿勢時的細微響動。沒有門派之分,沒有正邪之別,唐門的毒針、呂家的炁場、火德宗的火炁、龍虎山的金光、蜀山的劍意,還有無數(shù)普通傷員的堅持,此刻都擰成了一股繩——他們面朝外,背靠著背,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保護圈,把力竭調息的羅恩護在最中央。
有個小門派的弟子,之前因為資源分配和其他門派起過爭執(zhí),此刻卻站在保護圈的角落,小聲對旁邊的人說:“誰敢過來打擾主宰恢復,我第一個跟他拼命?!迸赃叺娜酥刂氐攸c了點頭,握緊了手里的鐵棍。
陽光從礦洞的入口照進來,落在保護圈的每一個人身上——照在唐門弟子緊繃的側臉,照在呂家子弟泛著炁光的指尖,照在林炎和趙青并肩的背影,也照在羅恩蒼白卻平靜的臉上。這個由不同門派、不同身份的人自發(fā)組成的護法陣容,沒有整齊的隊列,沒有統(tǒng)一的號令,卻比任何刻意編排的衛(wèi)隊都更堅定、更莊嚴。
它像一枚無聲的勛章,刻在礦洞的巖壁上,刻在每個人的心里——證明著“生命主宰”羅恩此刻的威望,不是靠力量壓迫,不是靠利益拉攏,而是靠一次次舍命救治、一次次純粹的守護,贏得的最真誠、最尊崇的敬意。
礦洞里的風還在吹,卻沒了之前的寒意。眾人的呼吸漸漸變得一致,警惕的眼神里沒有絲毫動搖,他們守著的不只是一個力竭的強者,更是這片戰(zhàn)火里唯一的希望,是無數(shù)人活下去的底氣。而被護在中央的羅恩,依舊沉浸在調息中,周身微弱的炁息,像春天的嫩芽,在眾人的守護下,慢慢積蓄著重新綻放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