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西迷魂林的瘴氣還未從衣料上散盡,秦嶺鷹嘴谷的碎石還嵌在靴底縫隙里,羅恩已站在了江東迷蹤嶺的入口。前兩趟搜尋的徒勞,在他眼底留下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郁——在迷魂林,他循著江湖小棧提供的“樹木移位”痕跡深入,最終只在一株千年古柏的樹洞里,找到幾縷早已黯淡的陣法殘痕,那殘痕呈淡銀色,是遁甲術(shù)中“隱木陣”的遺留,卻已消散了九成,顯然是數(shù)月前留下的舊跡;在鷹嘴谷,他順著官方暗部標(biāo)注的“空間炁息紊亂”區(qū)域排查,最終在一塊鷹嘴狀的奇石下,發(fā)現(xiàn)了極淡的空間褶皺,可那褶皺早已平復(fù),只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能量波動,連追蹤的方向都無法確定。
此刻,迷蹤嶺的晨霧正緩緩漫過丘陵的緩坡。不同于迷魂林的濃瘴、鷹嘴谷的嶙峋,這里的丘陵多是平緩的土坡,坡上長滿了齊腰的茅草,草葉上掛著的晨露在朝陽下泛著細(xì)碎的光,偶爾有幾株歪脖子的酸棗樹散落在坡間,樹皮上爬滿了青苔,透著股溫潤的生機。風(fēng)從坡下吹上來,帶著潮濕的泥土氣息,拂過羅恩的臉頰時,他忽然頓住了腳步——指尖縈繞的那縷探查用的淡藍(lán)炁息,竟順著風(fēng)的方向,微微偏向了左側(cè)的土坡,而非像在尋常地域般自由飄散。
他眉頭微蹙,緩緩閉上雙眼。周身的炁息瞬間沉斂,龐大的精神感知力如同化開的水銀,悄無聲息地滲入腳下的泥土、周圍的茅草、甚至空中的晨霧里。這感知力極細(xì),細(xì)到能捕捉到草葉上晨露滴落的震顫,能分辨出土層下蚯蚓鉆動的軌跡,更能清晰地“看”到天地間元炁的流動——在尋常地域,元炁的流動是散漫的,如同山間的溪流般隨意繞開阻礙;可在這片迷蹤嶺,元炁的流動卻帶著一種隱晦的“秩序”:它們會刻意繞開某幾株酸棗樹的根系,會順著茅草的走向呈螺旋狀攀升,甚至?xí)谀称此破胀ǖ耐疗虑?,悄然折轉(zhuǎn)方向,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,曾在這里輕輕梳理過它們的軌跡。
“果然有問題。”羅恩的指尖輕輕顫動,心中升起一絲警覺。這種元炁的“秩序感”太隱蔽了,若非他自幼修習(xí)空間秘術(shù),對能量流動的敏感度遠(yuǎn)超尋常術(shù)士,恐怕只會將其當(dāng)成自然地形造成的巧合。他深吸一口氣,將精神感知力再往下沉了沉,這次不再局限于元炁,而是專注于空間本身——他要找的,是谷崎亭遁術(shù)留下的“空間尾跡”。
遁術(shù)分多種,尋常遁術(shù)只借地形或炁息藏形,而谷崎亭的“天地遁”,卻能短暫擾動局部空間,如同在平靜的水面上投下一顆石子,即便石子沉底,水面的漣漪也會殘留片刻。羅恩的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網(wǎng),一點點篩過周圍的空間:坡頂?shù)乃釛棙渑裕臻g平穩(wěn)無波;坡下的茅草叢中,只有風(fēng)吹過的細(xì)微震顫;直到他的感知力觸碰到右側(cè)一片凹陷的土坑時,一縷極淡的、幾乎與晨霧融為一體的空間漣漪,忽然撞入了他的感知。
那漣漪太微弱了,頻率幾乎與周圍的自然波動同步,若不仔細(xì)分辨,只會以為是晨霧消散時的能量變化。可羅恩卻瞬間捕捉到了關(guān)鍵——這漣漪的軌跡是螺旋狀的,且在漣漪的中心,殘留著一絲極淡的“人為印記”,那印記的能量特質(zhì),與他在迷魂林、鷹嘴谷找到的陣法殘痕,有著同源的細(xì)微波動!
“找到了!”
羅恩猛地睜開雙眼,眼底迸射出一道精光。方才的沉郁瞬間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篤定的銳利。他循著那縷空間漣漪殘留的方向望去——那是通往迷蹤嶺深處的一條隱蔽小徑,小徑被茅草掩蓋,只在地面留下一道極淡的壓痕,顯然是有人刻意踏過,卻又用遁術(shù)抹去了大部分痕跡。
他沒有立刻追上去,而是先蹲下身,指尖輕輕拂過土坑邊緣的茅草。草葉上的晨露還未干,可草莖的走向卻微微偏向一側(cè),這正是空間漣漪擾動時留下的細(xì)微痕跡。羅恩站起身,周身的炁息再次收斂,腳步放得極輕,如同一只捕獵的孤狼,順著那縷幾乎不可察的空間尾跡,緩緩向著丘陵深處走去。
晨霧漸漸散去,朝陽的光灑在坡上,將茅草染成了淡金色。羅恩的身影在茅草間若隱若現(xiàn),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前方的空間波動上——這不是尋常術(shù)士“望炁觀形”就能做到的,而是他多年修習(xí)空間秘術(shù),將自身感知與空間能量深度融合后的獨有優(yōu)勢。別人看到的是平緩的丘陵、茂密的茅草,他看到的卻是空間中殘留的“軌跡”,是谷崎亭遁術(shù)留下的“破綻”。
小徑越來越隱蔽,周圍的茅草也越來越密,偶爾能看到幾塊散落的石頭,石頭表面的青苔都呈現(xiàn)出輕微的螺旋狀——那是空間漣漪掃過的痕跡。羅恩的呼吸漸漸放緩,心中愈發(fā)篤定:這一次,他離谷崎亭,已經(jīng)很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