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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6章 以“理”服人（第1頁）

羅恩立于溪畔的青石上，鞋尖沾著幾點從竹林帶過來的晨露，輕輕一踮便落在石面，未驚起半分塵埃。他的目光沒有立刻與谷崎亭對峙，反而像一汪漫過堤岸的清泉，緩緩漫過整個山谷——先是溪水流淌的弧度，那水并非隨意奔涌，而是沿著某種隱晦的“曲水環(huán)腰”軌跡繞向中央石臺，每一次撞擊礁石的輕響，都暗合“坎水”的韻律；再是谷中霧氣，那霧不濃不淡，恰好將三面山壁的“艮土”之氣與溪畔草木的“巽風(fēng)”之氣裹在一起，朝著石臺匯聚，形成肉眼難辨的靈氣漩渦；連遠(yuǎn)處山壁上幾株歪生的古松，都呈“五星抱月”之勢分布，恰好擋住了外界可能侵入的雜氣。

他的視線最終落回谷崎亭方才盤坐的鏡面青石，以及青石周圍那幾縷尚未散盡的淡青元炁。那元炁并非散亂的霧氣，而是呈“坤”字紋路流轉(zhuǎn)，紋路間偶爾閃過一絲“坎”水的靈動，像是在厚重的大地脈絡(luò)里，強(qiáng)行嵌入了一脈活水——這正是推演陣法時，元炁留下的“活跡”。

“谷崎先生布下的‘靈溪繞鏡臺’，當(dāng)真是巧借天地之勢。”片刻后，羅恩才開口，聲音平和得如同溪水流過青石，卻帶著一種洞穿本質(zhì)的篤定，“溪水為‘坎’，石臺為‘坤’，霧氣為‘巽’，三面山壁為‘艮’，連那幾株古松都暗合‘輔星’之位，將四方靈氣引向石臺，聚靈之效遠(yuǎn)超尋常人工陣法。”

他頓了頓，目光落在那縷元炁的“坤”字紋路上，繼續(xù)道：“而先生方才推演的，該是‘地載陣’的第三十七種變式——以‘坤土’為陣基，借‘坎水’為靈引，想在‘厚德載物’的穩(wěn)固之外，添幾分‘流水不腐’的靈動，讓陣法既能御敵，又能困敵，甚至能借溪水之力化解外力沖擊。這般思路，確實跳出了‘地載陣’只重防御的舊框架，奇巧得很?！?/p>

話音未落，谷崎亭猛地攥緊了袖中的手！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，寬大道袍的下擺都微微顫抖起來。他推演的這處變式，是三個月前在秦嶺鷹嘴谷偶得靈感，此后便只在無人之地悄悄琢磨，從未對任何人提及——甚至為了防人窺探，他每次推演后，都會刻意抹去大部分元炁痕跡，只留下這幾縷最淡的“活跡”，可眼前這年輕人，竟只憑一眼觀察，便將他的風(fēng)水布局、陣法名稱，乃至陣法的核心構(gòu)想都說得分毫不差！

那雙眼，哪里是“敏銳”，簡直是能看透陣法肌理的“法眼”！

谷崎亭周身凝著的防御元炁，悄然弱了幾分——警惕的堅冰上，裂開了一道名為“驚疑”的縫隙。他盯著羅恩，喉結(jié)動了動，想問“你怎么知道”，卻又覺得這話多余——能看出這一切的人，必然在奇門之道上有遠(yuǎn)超他的造詣。

羅恩似是未察他的心神波動，指尖輕輕點向青石旁的溪水，一縷極淡的藍(lán)炁融入水中，引著溪水在石邊繞了個小小的圈：“只是‘地載陣’的根本，在于‘坤土’的厚重。坤為地，需借山川之穩(wěn)、大地之沉，方能承載萬物，御敵于外。先生強(qiáng)行引入‘坎水’，雖添了靈動，卻如同一脈活水滲進(jìn)夯土堤壩——短期看能潤養(yǎng)陣基，長期卻會松動‘坤土’的根本?！?/p>

他抬眼看向谷崎亭，目光銳利了幾分：“先生是不是每次推演到‘坎水繞坤’的關(guān)鍵處，都會覺得陣法脈絡(luò)滯澀？仿佛有一股力在拉扯‘坤’與‘坎’，讓兩者始終無法相融？若遇外力沖擊，比如‘震雷’的剛烈之氣，或是‘艮山’的沉壓之力，‘坤土’陣基必會出現(xiàn)裂隙，‘坎水’甚至可能反沖陣心，讓整個陣法自行傾覆——這便是先生推演的瓶頸所在，對嗎？”

“你……你竟連這個都知道？”谷崎亭猛地抬頭，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！這話像一把鑰匙，精準(zhǔn)插進(jìn)了他這半個月來的心病——每次推演到關(guān)鍵處，陣法都會莫名卡頓，他試過減“坎水”的量，試過加“坤土”的氣，甚至試過引入“巽風(fēng)”調(diào)和，卻始終不得其法。他原以為是自己對“地載陣”的理解還不夠深，可眼前這人，竟只憑觀察便點破了癥結(jié)，比他自己還要清楚陣法的隱患！

羅恩沒有回答，只是繼續(xù)道：“其實‘坤’與‘坎’未必不能相融，只是先生找錯了調(diào)和之道。不妨試試以這鏡面青石為‘中宮’，將‘坎水’‘坤土’‘巽風(fēng)’‘離火’衍化為‘四象輪轉(zhuǎn)’之勢——讓‘坎水’順著中宮軌跡繞臺而行，不再是沖擊陣基的外力，而是滋養(yǎng)‘坤土’的靈泉；再借‘巽風(fēng)’引動山谷間的‘離火’之氣，讓‘離火’溫養(yǎng)‘坎水’，‘坎水’滋養(yǎng)‘坤土’，‘坤土’承載‘巽風(fēng)’，四象相生，循環(huán)往復(fù)?！?/p>

他一邊說，一邊指尖掐動，在空中畫出一道“四象輪轉(zhuǎn)”的軌跡——淡藍(lán)的炁痕在空中凝成水紋，繞著虛擬的中宮流轉(zhuǎn)，時而化作土黃色的坤紋，時而化作青色的巽風(fēng)，最后凝成一點赤紅的離火，四者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，沒有半分抵觸。

這寥寥數(shù)語，這一道簡單的軌跡，卻如同一道驚雷，在谷崎亭的腦海中轟然炸響！他下意識地閉上雙眼，指尖飛快掐動法訣，按照“四象輪轉(zhuǎn)”的思路推演起來——原本滯澀的脈絡(luò)瞬間通暢，“坎水”不再沖撞“坤土”，反而像溪水流過田野，在“坤土”上滋養(yǎng)出一層淡青的靈氣；“巽風(fēng)”裹著“離火”繞臺而行，將“坎水”的涼意與“坤土”的厚重調(diào)和得恰到好處，整個陣法的軌跡形成完美的閉環(huán)，防御之能比最初的構(gòu)想強(qiáng)了三成，困敵之效更是多了幾分變化！

“通了……竟真的通了！”谷崎亭猛地睜開眼，眼中迸射出激動的光芒，原本凌亂的發(fā)絲都因情緒波動而微微晃動。他快步上前兩步，寬大道袍的下擺掃過青石上的晨露，濺起細(xì)小的水花，語氣里早已沒了半分戒備，只剩下急切的探究與不自覺的恭敬：“閣下究竟是何方高人？這般奇門造詣，怕是早已登峰造極！方才這番點撥，于我而言，何止是茅塞頓開，簡直是打開了一扇新的門！”

他浸淫奇門之道半生，走過無數(shù)名山大川，見過的異人術(shù)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，卻從未有人能像羅恩這般——只憑一眼觀察，便洞悉陣法的核心肌理；只憑三言兩語，便點破他半個月的瓶頸；只憑一道軌跡，便為他開辟了新的推演方向。這份造詣，已不是“高明”二字能形容，簡直是深不可測！

羅恩看著他眼中的折服，知道“以理服人”的目的已然達(dá)到。他微微頷首，指尖的炁痕悄然散去，語氣又恢復(fù)了最初的平和：“在下羅恩，只是比先生多走了幾年奇門路罷了，算不得什么高人。今日冒昧打擾，除了想與先生探討陣法之道，更有一件關(guān)乎整個異人界安危的大事，想請先生出手相助。”

溪水流過青石的輕響再次清晰起來，山谷間的霧氣也似乎柔和了許多——方才的戒備與疏離已煙消云散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種基于同道相惜的信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