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還殘留著那縷淡青色炁息的余溫,羅恩站在巖石平臺上,望著峽谷深處濃得化不開的霧,心里的疑慮像纏在指尖的絲線,繞了一圈又一圈。他比誰都清楚張懷義的狡猾——從甲申之亂爆發(fā)至今,這個人像泥鰍一樣滑,十幾派勢力圍追堵截都沒能抓住他,如今卻主動留下炁息印記,這本身就透著反常。可轉(zhuǎn)念一想,眼下的異人界早已亂成一鍋粥,八奇技的誘惑像野火一樣燒遍每一處角落,而張懷義握著的“炁體源流”,是這場混亂最核心的導(dǎo)火索之一。若能找到他,或許就能摸清其他奇技持有者的下落,甚至找到平息這場浩劫的關(guān)鍵——這份分量,讓他無法放棄這條線索。
他低頭看了眼腰間的長老令牌,玄鐵的涼意透過布衫傳過來,像是在提醒他肩上的責(zé)任。原本的計劃是先繞到山脈西側(cè),避開密集的暗探,再從外圍逐步排查張懷義的蹤跡。可現(xiàn)在,那縷刻意留下的炁息像一根無形的線,牽著他的感知,讓他不得不改變路線。羅恩深吸一口氣,將體內(nèi)的炁再次斂緊,目光投向炁息指引的方向——那是一片更陡峭的山坡,霧更濃,連松樹枝椏都只剩模糊的黑影,像隨時會撲下來的野獸。
沿著炁息追蹤的路,比他想象中更曲折。剛踏上山坡,那縷淡青色的炁息就變得斷斷續(xù)續(xù):有時在一塊突出的巖石上能看到明顯的殘留,指尖一碰,就能感覺到那股“柔中帶剛”的韻律,顯然是剛留下不久;可往前走幾步,炁息又突然淡得幾乎察覺不到,像被風(fēng)吹散了似的,只剩下一絲極細(xì)的痕跡,若不是他對炁息格外敏感,早就跟丟了。
走了約莫半個時辰,前方出現(xiàn)一道近乎垂直的絕壁。絕壁上的巖石光禿禿的,只在縫隙里長著幾叢耐旱的野草,霧在絕壁前繚繞,讓整面石壁看起來像懸在半空的黑幕。羅恩抬頭望去,正準(zhǔn)備尋找繞路的痕跡,卻在絕壁中間的一道石縫里,再次捕捉到了那縷青炁——這一次,炁息留得比之前更明顯,甚至在石縫周圍的巖石上,還能看到一絲極淺的炁痕,像是有人用指尖劃過,刻意標(biāo)出方向。
他皺了皺眉,心里的疑慮更重了。這道絕壁極其險峻,尋常修士要爬上去都得費些功夫,張懷義卻特意在這里留下印記,仿佛生怕追蹤者找不到路。羅恩沒有立刻攀爬,而是運轉(zhuǎn)見聞色霸氣,讓感知像一張細(xì)密的網(wǎng),緩緩鋪開,籠罩住整面絕壁。幾息后,他的指尖微微一顫——在絕壁頂端的松樹枝椏間,藏著一股極淡的炁息,那炁息雜亂無章,帶著散修特有的狂躁,顯然是有人在暗處監(jiān)視。
“果然是在試探?!绷_恩心里了然。張懷義留下的印記,不僅是引導(dǎo),更是在觀察追蹤者的反應(yīng):若是冒失的人,看到印記就會立刻攀爬,正好落入暗處監(jiān)視者的視線,甚至可能觸發(fā)早就設(shè)好的陷阱;而若是足夠謹(jǐn)慎,就能察覺到周圍的異常,避開不必要的麻煩。他沒有驚動那股隱藏的炁息,而是繞到絕壁側(cè)面,找到一處相對平緩的石縫,指尖扣住巖石的棱角,雙腳踩著僅容半足的凸起,像一只壁虎似的,緩慢而無聲地往上爬。靴底蹭過巖石時,他用炁輕輕裹住碎石,不讓它們發(fā)出半點聲響;爬到一半,遇到一處松動的石塊,他甚至特意將石塊往內(nèi)側(cè)推了推,避免滾落時驚動暗處的人。
爬上絕壁頂端時,霧更濃了,連陽光都徹底被遮住,周遭的光線暗得像傍晚。那縷青炁在頂端的草地上留下了更清晰的痕跡,順著痕跡往前走,前方出現(xiàn)一個幽深的洞穴——洞口被藤蔓半掩著,藤蔓上的葉子沾著晨露,卻沒有被觸碰過的痕跡,顯然張懷義是用炁將藤蔓撥開,又輕輕復(fù)原,只在藤蔓的縫隙里,留下了一絲青炁的殘留。
羅恩走到洞口前,沒有貿(mào)然進(jìn)入。他蹲下身,手指輕輕碰了碰洞口的泥土,泥土還帶著濕潤的涼意,指尖能感覺到一絲極淡的炁溫——這說明張懷義離開這里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。他再次展開見聞色霸氣,感知順著洞穴往里延伸:洞穴內(nèi)部很寬敞,地面凹凸不平,散落著幾塊碎石,在洞穴深處的一塊巖石旁,那縷青炁突然轉(zhuǎn)向,朝著洞穴另一側(cè)的一道窄縫飄去,而在窄縫周圍,還殘留著另一股陌生的炁息——那股炁息帶著金屬的冷意,像是常年與兵器打交道的人留下的,而且不止一道,至少有三股,都藏在窄縫外側(cè)的陰影里。
“是在防備追兵,還是在引我入甕?”羅恩的眉頭擰得更緊。張懷義的路線太刻意了:從平緩的山道,到險峻的絕壁,再到幽深的洞穴,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設(shè)計過,既留下足夠的線索,又處處藏著監(jiān)視和試探。他甚至能想象到,張懷義此刻或許就在某個隱蔽的角落,用同樣的方式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,像貓捉老鼠似的,玩弄著追蹤者的耐心。
盡管心里的警惕提到了極致,羅恩還是沒有停下腳步。他順著洞穴里的炁息,緩緩走向那道窄縫——窄縫很窄,僅容一人側(cè)身通過,兩側(cè)的巖石冰涼,霧從窄縫里滲進(jìn)來,帶著一股潮濕的霉味。剛走進(jìn)窄縫,他就感覺到周圍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:原本還算流暢的天地元炁,在這里突然變得滯澀起來,像是被什么東西擋住了似的,繞著窄縫緩慢打轉(zhuǎn);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,呼吸時能感覺到一股輕微的阻力,讓他的胸口微微發(fā)悶。
他停下腳步,閉上眼睛,讓見聞色霸氣的感知進(jìn)一步擴(kuò)散。這一次,他清晰地感覺到,這片區(qū)域的天地元炁不僅滯澀,還帶著一種混亂的韻律:有的炁往上升,有的炁往下降,有的甚至在原地打轉(zhuǎn),像是被打亂的線團(tuán);在更遠(yuǎn)處的山林里,還藏著幾股極其沉凝的炁息,那些炁息比之前遇到的暗探更危險,帶著一種“蓄勢待發(fā)”的壓迫感,顯然是某個勢力的核心戰(zhàn)力,正潛伏在暗處,等著捕捉張懷義的蹤跡——而他這個“追蹤者”,很可能也成了他們的目標(biāo)。
羅恩的指尖輕輕按在劍柄上,掌心的汗讓劍柄變得有些滑。他知道,自己此刻就像走在刀刃上,前有張懷義的未知目的,后有潛伏的追兵,周圍的每一寸空氣里,都藏著看不見的殺機(jī)??伤麤]有退路——那縷淡青色的炁息還在前方指引,像一根微弱卻堅定的光,牽著他走向混亂的核心。羅恩睜開眼睛,眼底的猶豫徹底散去,只剩下堅定:不管前方是陷阱還是真相,他都必須走下去,因為這是他能抓住的,唯一可能平息這場浩劫的機(jī)會。
他側(cè)身穿過窄縫,繼續(xù)沿著炁息的痕跡前行。霧更濃了,能見度不足五步,風(fēng)穿過樹林的聲音像人的低語,天地元炁的滯澀感越來越強(qiáng),連他體內(nèi)的炁流轉(zhuǎn)都變得慢了幾分??伤哪_步卻越來越穩(wěn),每一步都踩得扎實,見聞色霸氣始終展開著,感知著周圍的每一絲變化——他知道,離張懷義越來越近了,離那場混亂的真相,也越來越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