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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3章 無法拯救的悲?。ǖ?頁）

關(guān)外的風，總帶著刺骨的寒。羅恩剛把端木瑛護送到江南隱秘的渡口，看著她登上駛向海外的商船，緊繃的神經(jīng)還沒來得及松弛，袖中那只用于傳遞緊急消息的信鴿，便撲棱著翅膀，撞得布囊微微顫動。信鴿腿上的紙條沾著雪沫，展開時，墨跡被凍得有些發(fā)脆，寥寥數(shù)語，卻像一把淬了冰的錐子，狠狠扎進他的心里。

——“關(guān)外慈悲廟，周圣被圍，師門攜三世家堵截，恐難支。”

周圣，三十六賊之一，羅恩的名單上圈過這個名字。他記得此人擅推演之術(shù)，曾為避禍在終南山隱過半年，羅恩還曾根據(jù)他留下的卦象殘頁，推算出他可能向關(guān)外遷徙，甚至大致圈定了三個可能落腳的區(qū)域，慈悲廟就在其中。可前幾日，端木瑛被困端木家族禁地，若晚一步，便會被家族長老以“勾結(jié)亂賊”之名廢去修為，他只能先奔江南，想著處理完那邊的事，立刻轉(zhuǎn)頭追往關(guān)外——卻沒料到，這場圍困來得這樣快，這樣狠。

羅恩幾乎是立刻催動了身法，衣袂劃破江南的晨霧，腳下的青石板被踏得發(fā)出輕響。他不敢有半分耽擱，連干糧都顧不上啃，只在路過驛站時抓了一壺熱水，便朝著關(guān)外的方向疾馳。風從耳邊掠過，帶著江南的水汽漸漸變成關(guān)外的沙塵，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，指尖因為用力攥著那張紙條，邊緣的紙角被捏得發(fā)皺。他在心里一遍遍推算：周圣的修為不算頂尖，但擅布防御陣法，若拼死抵抗，撐上半日應該不成問題，他趕路最快只需三個時辰，或許……或許還來得及。

可關(guān)外的慈悲廟，終究沒等來得他。

當羅恩踏著漫天黃沙趕到時，遠遠便看到那片熟悉的矮坡——坡上的慈悲廟，本該是灰瓦土墻，此刻卻只剩一片焦黑的殘垣。斷成兩截的木質(zhì)山門倒在地上，門板被燒得炭化，輕輕一碰便簌簌掉渣；廟內(nèi)的佛像裂成了數(shù)塊，泥塑的蓮花座上還殘留著未燃盡的布條，風一吹，便化作黑色的灰燼飄起；地面上，幾道深溝蜿蜒交錯，是元炁爆發(fā)時留下的痕跡，溝邊還散落著幾枚染血的銅錢，想來是周圣隨身攜帶的卦錢。

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焦糊味，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，還有一種極其慘烈的炁息——那是元炁強行引爆時留下的余韻，狂暴而決絕，像一把燒紅的刀，即便已經(jīng)冷卻，仍能讓人感受到當時的悲壯。羅恩站在廟門口，腳步像被釘在了地上，他緩緩抬起手，指尖拂過一塊還帶著余溫的焦木，那溫度燙得他指尖微微發(fā)麻，卻遠不及心口的寒意。

“周圣……”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，聲音在空曠的廢墟里回蕩，卻沒有任何回應。

不遠處的土坡下，躺著幾具被白布蓋住的尸體，是驛站的驛卒在收拾殘局。羅恩走過去，掀開其中一塊白布——尸體的衣衫已經(jīng)被燒得辨認不出原樣，臉上還殘留著元炁沖擊的痕跡，想來是圍攻周圣的世家弟子。驛卒在一旁嘆著氣：“昨日傍晚來的人，把廟圍得水泄不通，喊著要周圣束手就擒，可里面那先生硬是沒開一句口。后來聽見里面轟隆一聲，等我們敢過來時，就只剩這一片了……聽說那先生是寧死不降，自己把元炁炸了，拉著好幾個敵人一起走的。”

羅恩的手指微微顫抖，他閉上眼睛，深吸了一口帶著焦糊味的空氣——那空氣里，仿佛還殘留著周圣最后的決絕。他想起自己在名單上圈定周圣時，曾在旁邊寫過一行小字：“三月初七，恐有劫，可往漠北避之。”可他算到了劫數(shù)，卻沒算到端木瑛的危機恰好卡在同一時間；他能圈定區(qū)域，卻沒能趕在圍殺之前抵達。原來所謂的“洞悉天機”，在現(xiàn)實的分身乏術(shù)面前，竟這樣無力。

“人力有窮時……”他緩緩睜開眼，望著漫天黃沙，輕聲說道。這句話像一塊石頭，沉沉地砸在他的心上。從前他總想著，只要自己快一點，再快一點，就能多救一個人，就能把這場浩劫帶來的悲劇減到最少?？纱丝陶驹谶@片焦土前，他才真正明白，自己終究不是神，沒有分身術(shù)，無法同時出現(xiàn)在兩個地方，更無法護住每一個在劫難逃的人。

有些生命，就像風中的燭火，即便他拼盡全力去護，也總會有一些，在他看不見的角落，在他趕不及的間隙，被狂風徹底吹滅。周圣的死，不是他第一次面對這樣的遺憾，卻是最讓他切膚體會到“無力”的一次——他能算出危險，卻算不透人心的貪婪與狠辣；他能救下端木瑛，卻救不下遠在關(guān)外的周圣。

黃沙漸漸大了，吹得他的衣袍獵獵作響。羅恩彎腰，從廢墟里撿起一枚還相對完整的卦錢——那是周圣常用的三枚卦錢之一，邊緣有些磨損，正面刻著“乾”字，此刻卻被燒得發(fā)黑。他把卦錢小心翼翼地收進懷里，指尖反復摩挲著上面的紋路，像是在觸摸一個逝去的生命。

這份無奈與沉重，像一層薄冰，覆蓋在他的心上。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，自己的能力終究有邊界，這場席卷異人界的浩劫，遠比他想象的更殘酷，更難以抗衡?？伤麤]有轉(zhuǎn)身離開，只是靜靜地站在廢墟前，直到風沙漸漸小了，才緩緩握緊拳頭——他知道，悲傷和自責沒有用，接下來還有更多人需要他去救，還有更多悲劇等著他去阻止。只是從今往后，他的腳步里，會多一份對生命的敬畏，多一份對現(xiàn)實的清醒，也多一份沉甸甸的責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