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張懷義……”羅恩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,指尖微微一顫,端著茶杯的手頓在了半空,溫?zé)岬牟杷疄R出幾滴,落在手背上,帶來一絲微燙的觸感,卻讓他瞬間清醒——這不是幻覺,他真的遇到了年輕時的張懷義,那個未來創(chuàng)立“炁體源流”、攪動風(fēng)云的傳奇人物。
他太清楚這個名字代表著什么了。這個此刻看起來平凡、迷茫的年輕人,未來將會是攪動整個異人界風(fēng)云的“三十六賊”之一,是創(chuàng)立了“炁體源流”的不世奇才——那門被譽為“超越一切流派”的功法,至今仍是異人界的謎團;是那個讓整個龍虎山為之震動,甚至改變了異人界格局的關(guān)鍵人物。
他的一生充滿了傳奇與悲壯:從龍虎山天賦異稟的核心弟子,年紀(jì)輕輕便領(lǐng)悟了“金光咒”的精髓,被師門寄予厚望;到因質(zhì)疑龍虎山“順天而行”的修行理念,認(rèn)為“炁”的本質(zhì)不應(yīng)被束縛,而被視為“異端”的叛逆,遭到師門的排擠;從與三十六位來自不同流派的同道暗中結(jié)義,在隱秘的山谷中探尋修行的終極奧秘,試圖打破門派的壁壘;到結(jié)義之事敗露,成為整個異人界追殺的“叛徒”,昔日的同門變成仇敵,昔日的好友生死相隔;從隱姓埋名數(shù)十年,化名“張錫林”,過著普通人的生活,娶妻生子,試圖將過往的恩怨徹底埋葬;到垂暮之年,為了保護家人,為了守護自己堅守一生的“道”,毅然走出隱居之地,與整個異人界的強者一戰(zhàn),最終力竭而亡,死在了自己曾經(jīng)向往的“正道”手中……
他的名字,是異人界近百年來最沉重的烙印之一,既代表著驚世駭俗的天賦,代表著對“炁”的極致探索,也承載著無盡的血與淚,承載著門派之爭的殘酷與無奈。
可眼前的張懷義,卻完全沒有未來的那份果決與滄桑,沒有那份歷經(jīng)風(fēng)雨后的沉穩(wěn)與狠厲。他更像是一個在修行路上陷入瓶頸,找不到方向的迷茫青年——或許是對龍虎山“順天而行”的修行理念產(chǎn)生了質(zhì)疑,認(rèn)為“炁”應(yīng)該有更廣闊的天地;或許是對“炁”的本質(zhì)有了新的思考,卻又無人可以探討,師門的長輩視他為“異端”,同輩的弟子對他敬而遠(yuǎn)之;或許是渴望找到志同道合的人,卻又不知道去哪里尋找……最終,他只能獨自離開師門,來到這陌生的川渝小鎮(zhèn),試圖在市井的喧囂中尋找答案,試圖在平凡的煙火氣中,找到屬于自己的“道”。
他的炁息雖強,卻像是被一層無形的枷鎖束縛著,無法完全釋放——那枷鎖,是師門的教條,是世俗的眼光,是他自己對“道”的困惑,像一顆被包裹在石殼里的明珠,尚未綻放出應(yīng)有的光芒。
羅恩的感知再次聚焦在張懷義的身上,像放大鏡般,細(xì)細(xì)感受著他體內(nèi)的炁息。那股炁確實極為凝練,遠(yuǎn)超同齡修士,甚至比一些門派的中年弟子還要純粹,顯然在修行上有著極高的天賦,是百年難遇的奇才;可炁的流轉(zhuǎn)卻有些滯澀,像是在遵循著某種既定的軌跡——那是龍虎山的功法軌跡,卻又隱隱想要突破,想要尋找新的出路,像一條被困在河道里的魚,渴望游向更廣闊的大海。
羅恩能感覺到,這并非是張懷義刻意隱藏實力,而是他自己也未能完全掌控這股炁——他或許已經(jīng)察覺到了現(xiàn)有修行法門的局限,卻還沒有找到屬于自己的修行方向,只能將這股強大的力量暫時壓制在體內(nèi),像一個握著利刃卻不知如何揮舞的少年,既渴望展現(xiàn)力量,又害怕傷到自己。
“原來,這就是年輕時的張懷義……”羅恩心中感慨萬千,像打翻了五味瓶,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頭。他曾在記憶中見過張懷義垂暮之年的模樣——白發(fā)蒼蒼卻依舊挺拔的身影,臉上布滿了歲月的皺紋,眼神里帶著歷經(jīng)滄桑的平靜與決絕;見過他與強者廝殺時的狠厲——周身炁息如狂龍般肆虐,“炁體源流”的力量震得天地變色,即使身負(fù)重傷,也絕不退縮;見過他臨終前的釋然——面對圍殺自己的“正道”人士,他沒有憤怒,沒有怨恨,只是淡淡地說“我這一生,不虧”,然后笑著閉上了眼睛。
可他從未想過,這個攪動風(fēng)云的人物,也曾有過如此迷茫、如此平凡的時刻。此刻的他,沒有“炁體源流”的光環(huán),沒有“叛徒”的罵名,沒有“張錫林”的偽裝,只是一個在修行路上徘徊的青年,像無數(shù)普通修士一樣,渴望找到屬于自己的道,渴望被理解,渴望找到志同道合的人。他就像一顆尚未發(fā)光的星辰,此刻還隱藏在云層之后,卻早已具備了照亮夜空的潛力。
茶館里的喧鬧依舊,說書人還在繪聲繪色地講著“羅恩退邪徒”的事跡,唾沫星子飛濺,引得滿堂喝彩,甚至有幾個江湖客舉杯,朝著空氣虛敬了一杯,大聲喊道:“敬羅恩大俠!若有機會,定要去三一門拜訪!”可羅恩卻沒有心思再聽,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角落里的張懷義身上,像被磁石吸引般,再也挪不開。
腦海中快速思索著:要不要現(xiàn)在就與他接觸?若是能在他迷茫的時候,給予他一些引導(dǎo),告訴他修行的另一種可能,告訴他“炁”的本質(zhì)可以有更廣闊的解讀,告訴他他的困惑并非異類,會不會改變他未來的命運?會不會讓他不再選擇與“三十六賊”結(jié)義,不再走上那條充滿血與淚的道路?會不會讓“甲申之亂”的結(jié)局,變得不那么悲慘?
可他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,像一盆冷水澆滅了心中的沖動。張懷義此刻正處于修行的關(guān)鍵期,也是他形成自己修行理念的重要階段——他的迷茫,本質(zhì)上是對現(xiàn)有修行體系的反思,是突破自我的必經(jīng)之路;他的探索,是對“炁”本質(zhì)的追尋,是成為“張懷義”的必經(jīng)過程。若是貿(mào)然介入,用自己的認(rèn)知去引導(dǎo)他,用未來的“答案”去打斷他的“探索”,不僅可能引起他的警惕——畢竟他此刻對陌生人充滿防備,像一只受驚的小鹿;更可能打亂他的修行節(jié)奏,讓他失去獨立思考的機會,失去形成自己“道”的可能,最終適得其反,甚至可能讓他走向另一條更極端的道路。
更何況,羅恩現(xiàn)在還不清楚張懷義此行的目的——他是單純地出來尋找修行的答案,還是已經(jīng)與其他未來的“三十六賊”成員有了聯(lián)系?他是否已經(jīng)收到了結(jié)義的邀請?若是冒然接觸,很可能會打草驚蛇,讓背后那些推動“甲申之亂”的勢力有所察覺,反而加速悲劇的發(fā)生。
“再等等,先觀察一段時間。”羅恩暗自決定,像在心里埋下一顆耐心的種子。他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溫?zé)岬拿身斆?,茶水帶著淡淡的蘭花香,在舌尖散開,清冽甘甜,卻壓不住心中的波瀾。目光依舊落在張懷義的身上,心中卻已有了新的計劃——他要先弄清楚張懷義為何會來到臨江鎮(zhèn),他的迷茫究竟是什么,是否與其他“三十六賊”成員有關(guān),他接下來的目的地是哪里。然后再尋找合適的機會,以一個“偶遇的同道中人”的身份,與他接觸,用探討修行的方式,潛移默化地影響他,引導(dǎo)他思考,而不是直接給出答案?;蛟S,從張懷義這里,他能找到關(guān)于“三十六賊結(jié)義”的更多線索,甚至能找到改變歷史的契機。
就在這時,茶館外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皮靴聲,“咔噠咔噠”地踏在青石板上,帶著一股蠻橫的戾氣,瞬間壓過了街上的喧鬧。緊接著,“砰”的一聲巨響,茶館的木門被人一腳踹開,木屑飛濺間,五個穿著黃色軍裝、挎著步槍的鬼子闖了進來,為首的鬼子軍官留著八字胡,眼露兇光,腰間的軍刀隨著腳步晃悠,嘴里嘰里呱啦地喊著聽不懂的日語。
茶館里的喧鬧瞬間死寂,眾人嚇得臉色發(fā)白,商客攥緊了貨囊,江湖客悄悄按住了刀柄,卻沒人敢先動手——這伙鬼子在附近鄉(xiāng)鎮(zhèn)作惡多端,燒殺搶掠無惡不作,百姓們敢怒不敢言。那鬼子軍官掃視一圈,目光落在賣鹵菜的老漢身上,一把揪住他的衣領(lǐng),用生硬的中文吼道:“花姑娘的有?糧食的交出來!”
老漢嚇得渾身發(fā)抖,哆哆嗦嗦地說:“太君,沒、沒有花姑娘,糧食也……”話沒說完,就被鬼子軍官一巴掌扇倒在地,嘴角瞬間溢出血跡。另一個鬼子見狀,獰笑著撲向角落里的素衣婦人,伸手就要去扯她的發(fā)髻,婦人嚇得尖叫,卻被鬼子死死按住。
“住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