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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4章 決定先行（第1頁）

天光微亮，像一張被淡墨輕輕暈染的宣紙，朦朧得看不真切。晨曦拼盡全力想要穿透那厚重如棉絮般的云層，卻只在遙遠的天際邊，勉強透出一抹極淡的青白，像被水稀釋過的顏料，脆弱得仿佛風(fēng)一吹就會消散。議事堂內(nèi)，昨夜徹夜未熄的燭火已燃至盡頭，燭芯上跳動的火苗忽明忽暗，像風(fēng)中殘燭般搖搖欲墜，每一次閃爍都似在與即將到來的熄滅抗爭?；椟S的光暈溫柔卻無力地灑在案幾上——那張攤開的泛黃地圖邊緣卷著深深的毛邊，是常年被指尖摩挲留下的痕跡，上面用朱砂重重圈出的目標區(qū)域，在昏暗里像一道醒目的血痕，格外刺眼；散落的密函堆疊在一旁，封口的火漆早已冷卻凝固，泛著暗沉的金屬光澤，仿佛藏著無數(shù)未說盡的秘密?？諝庵?，昨夜分析情報時殘留的墨香還未完全散去，混雜著陳舊紙張?zhí)赜械拿刮?、燭油滴落的焦香，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，原本就緊繃的緊張氣息，此刻更添了幾分沉甸甸的凝重，像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。三方線索早已在羅恩的腦海中交織成網(wǎng)，如同三條堅韌的繩索緊緊纏繞、交叉印證，清晰得不容置疑；目標區(qū)域就像黑暗中悄然露出的獠牙，而一場潛藏在深山密林中的陰謀，正隨著時間的流逝悄然發(fā)酵，每一分每一秒的滴答聲，都像在為局勢滑向不可控的深淵倒計時，急促得讓人喘不過氣。

羅恩佇立在案前，身姿挺拔如崖邊勁松，任憑微涼的晨風(fēng)從窗欞縫隙鉆入，吹動他衣袍的下擺，卻紋絲不動。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，死死緊鎖著地圖上那片被朱砂圈出的區(qū)域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地圖邊緣因常年翻閱而磨得光滑的褶皺，指腹能清晰感受到紙張粗糙的纖維質(zhì)感，連帶著心底的焦慮也愈發(fā)清晰。經(jīng)過一夜不眠不休的推演與分析，情報脈絡(luò)已像剝?nèi)訉訄杂餐馄さ闹窆S，變得完全明朗，可越是清晰，他胸腔里的緊迫感就越是洶涌，像漲潮的海水般快要將他淹沒。那些從江湖各地匯聚而來的年輕好手——有的桀驁、有的沉靜、有的懵懂；張懷義及其弟子行蹤詭秘的軌跡——從江南到西北，斷斷續(xù)續(xù)卻暗藏章法；還有天地間那股紊亂得如同亂麻的炁流——毫無規(guī)律，卻透著一股蓄勢待發(fā)的異動。這一切碎片，都像拼圖般在他眼前緩緩拼湊成型，每一塊都在昭示著：一場足以震動整個江湖根基的大事，已近在眼前。他太清楚這場事的分量：一旦那些人在目標區(qū)域完成結(jié)義，形成鐵板一塊的穩(wěn)固聯(lián)盟，后續(xù)再想介入干預(yù)，難度將呈幾何倍數(shù)增長。到那時，這就不再是幾方勢力的小打小鬧，更可能引發(fā)一場席卷整個江湖、血流成河的浩劫，無數(shù)本與此事無關(guān)的無辜者，都將被無情卷入這場漩渦，淪為犧牲品。

“不能再等下去了?！蓖蝗?，羅恩猛地收回目光，語氣斬釘截鐵，像一把鋒利的寶刀劃破了議事堂內(nèi)死寂的空氣，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量。他迅速轉(zhuǎn)頭，看向一旁靜坐的左若童，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沒有絲毫猶豫，只有如同磐石般堅定的決心，“我必須立刻出發(fā)，先行前往該區(qū)域。”

左若童緩緩抬眸，渾濁卻銳利的目光落在羅恩臉上——從他緊繃的下頜線、緊抿的唇瓣，到那雙閃爍著果決光芒的眼眸，甚至是他微微繃緊的肩線，他都看在眼里，早已讀懂了這份深入骨髓的決心。他沒有立刻開口，只是微微頷首，花白的胡須隨著動作輕輕顫動，臉上的皺紋似乎也深了幾分，用沉默示意他繼續(xù)說下去，像是在耐心傾聽一位勇士的出征宣言。

“此行雖險，如入虎穴，一步踏錯便可能萬劫不復(fù)，但時機，比什么都重要?！绷_恩深吸一口氣，胸腔微微起伏，努力壓下心中翻涌的焦慮與決絕，緩緩道出自己的考量，聲音低沉卻有力，像敲擊在青銅鐘上的回響，“若能趕在他們舉行結(jié)義儀式之前順利潛入，或許還有機會打亂他們的部署——就像在平靜的水面投下一顆石子，攪亂他們精心籌劃的計劃，從而避免最壞的情況出現(xiàn)。退一步說，即便最終無力阻止結(jié)義，我也能在事發(fā)的第一時間扎根現(xiàn)場，掌握每一絲動態(tài)，搶占先機。”說到這里，他的聲音微微放緩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，“那些年輕好手，有的不過是被蒙在鼓里的棋子，有的甚至還不懂江湖的險惡，本不應(yīng)卷入這場紛爭，更不該白白丟掉性命，我必須盡力挽救，哪怕只有一線希望?！彼穆曇舨桓?，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責(zé)任感，每一個字都像落在青石板上的重錘，擲地有聲，既凝聚著他對江湖安危的深重考量，也藏著對無辜者的惻隱之心。

左若童靜坐良久，枯瘦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，發(fā)出“篤、篤、篤”的沉悶聲響，在寂靜的議事堂內(nèi)格外清晰，像是在為這場艱難的抉擇倒計時。他深知此事關(guān)乎整個江湖的格局，像一盤下到最關(guān)鍵處的棋局，一步走錯便可能滿盤皆輸，后果不堪設(shè)想。而羅恩的決定，雖像走一步孤注一擲的險棋，卻也是當前局勢下最直接、最有可能為局面爭取到轉(zhuǎn)機的選擇——拖延下去，只會給對方更多的準備時間，等到他們根基穩(wěn)固，再想行動，便是坐以待斃，毫無勝算。他看著羅恩眼中那股勢在必得的光芒，清楚這份決心早已在他心中生根發(fā)芽，長成了參天大樹，再多的挽留也不過是徒增牽絆，唯有默默支持，才是對他最好的助力。

片刻后，左若童緩緩起身，年邁的身軀讓他的步伐略顯遲緩，每一步都帶著歲月的沉重，卻又透著一種不容輕視的鄭重。他慢慢走到羅恩面前，花白的眉毛緊緊擰成一團，臉上的皺紋因嚴肅而顯得更深，神色凝重得像壓著千斤重擔，語氣中滿是掩不住的關(guān)切與囑托：“羅恩，此去兇險難料啊。那片區(qū)域山高林密，連常年在山中討生活的獵戶都不敢輕易涉足，稍有不慎就會迷失方向；內(nèi)里炁流紊亂得像脫韁的野馬，根本無法依靠感知判斷危險；更別提那里聚集了各方勢力的好手，魚龍混雜，人心難測，稍有不慎便會陷入重圍，落得個萬劫不復(fù)的下場。你性子剛直，做事向來果決，可這次切記，一切小心為上，遇事多思三分，萬萬不可憑一時意氣沖動行事。”

他頓了頓，目光愈發(fā)嚴肅，像是要將每一個字都刻進羅恩的心里，語氣也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鄭重：“江湖險惡，人心叵測，比深山里的猛虎還要可怕。此去步步皆是危機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。若事不可為，切記以自身安危為重，切不可逞一時之勇強行冒險——你要知道，只要你平安歸來，我們便還有周旋的余地，還有翻盤的機會；可若你有半分閃失，一切便都成了空談，之前所有的努力，也都付諸東流了啊。”這番話，既是長輩對晚輩的諄諄叮囑，也是并肩作戰(zhàn)的戰(zhàn)友間無聲的支持，他相信羅恩的能力，知道他足以應(yīng)對兇險，卻也無法放下心中那沉甸甸的擔憂，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，久久無法釋懷。

羅恩聞言，心中像被一股溫暖的暖流包裹，一股暖意從胸腔緩緩蔓延至四肢百骸，驅(qū)散了些許因前路未知而產(chǎn)生的寒意。他對著左若童深深一揖，腰彎得極低，姿態(tài)恭敬卻不失堅定，語氣誠懇而有力：“多謝左先生體諒，羅恩定當謹記教誨，此行步步謹慎，絕不魯莽行事，定當平安歸來?！闭f罷，他直起身，臉上再無半分猶豫，轉(zhuǎn)身快步走向議事堂外。恰在此時，一縷晨光終于沖破云層的束縛，透過窗欞斜斜灑在他身上，將他的身影拉得頎長，金色的光線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，像為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，也為他這趟孤勇的征程，添了幾分決絕與悲壯。

左若童佇立在原地，望著羅恩漸行漸遠的背影，直到那道挺拔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議事堂門口，他依舊沒有挪動腳步。眉頭緊緊蹙著，花白的胡須因心緒不寧而微微顫抖，雙手在身側(cè)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，指關(guān)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。他望著那扇敞開的門，心中默默祈禱——祈禱他此行一路平安，祈禱他能逢兇化吉，祈禱局勢能迎來轉(zhuǎn)機。他清楚地知道，從羅恩踏出議事堂門檻的那一刻起，一場與時間賽跑、與未知危險正面較量的征程，已然正式開啟；而整個江湖的命運，也在這一刻，悄悄系在了那個孤勇前行的身影上，懸而未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