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左掌門。”羅恩合起賬簿,轉(zhuǎn)身往左若童的書房走。推開門時(shí),見左若童正站在書案前,手里捏著張拓片——那是從《甲申秘錄》殘頁上拓下來的文字,上面記載著無根生曾提出的“誠之道”,墨跡早已發(fā)干,卻仍能看清“本心為真,不欺己、不害人”的字樣。
聽到腳步聲,左若童抬頭,眉頭微蹙,指尖在拓片上輕輕點(diǎn)了點(diǎn):“你也察覺到了?方才收到青州城弟子的傳訊,城西的‘迎客茶館’里,有人在傳小冊子,說要‘棄偽存真,還異人界一片清明’,落款處……畫著顆星芒?!?/p>
羅恩把賬簿和阿木的見聞遞過去,聲音沉了幾分:“不止是傳冊子。那耀星社很懂怎么戳人心——甲申之亂后,小門派覆滅了十之七八,散修流離失所,他們本就對現(xiàn)在的秩序心存不滿。耀星社說‘打破枷鎖’‘尋回本真’,剛好撞進(jìn)了這些人的軟肋里?!?/p>
真正的寒意,在三日后的深夜降臨。
山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叩門聲,弟子打開門,見一個(gè)身影跪在石階上,膝蓋磨破了,滲出的血把粗布褲染成深褐色。那人頭發(fā)亂得像枯草,懷里緊緊抱著個(gè)布包,手指摳著布包的邊緣,指縫里還沾著泥土,見了弟子,聲音發(fā)顫地喊:“我要見羅恩先生……我有要事稟報(bào),關(guān)于耀星社的!”
羅恩趕到前院時(shí),那人正坐在廊下的石凳上,手里捧著杯熱茶,卻沒喝——茶水早涼了,他的手還在抖。見羅恩走來,他猛地站起身,從懷里掏出個(gè)布包,層層打開,里面是本巴掌大的小冊子。
冊子的封面是糙紙做的,星芒圖案用墨染就,邊緣暈開一點(diǎn),像是倉促畫成;紙頁薄得透光,里面的字跡有的濃有的淡,像是寫的時(shí)候情緒起伏極大。羅恩翻開第一頁,瞳孔微微一縮——上面的文字竟隱約透著無根生“誠之道”的痕跡:“人之初,性本真,功法為末,本心為本?!?/p>
可再往下讀,味道全變了。
“本心者,私欲之根也。欲為真,守則為偽——若有人擋你尋真之路,殺之不為過;若有派束你本真之性,滅之不為錯(cuò)?!薄耙巧鐬橐啡?,攜眾尋星芒,他日功成,異人界再無‘正統(tǒng)’,再無‘枷鎖’?!?/p>
“他們說……這是‘新的誠道’?!蹦侨说穆曇魩е耷?,手指指著“殺之不為過”那行字,“我入社半個(gè)月,他們給我講這些,還說只要聽話,就能得到‘大人物’指點(diǎn),拿到失傳的術(shù)法殘卷。我見過兩個(gè)入社早的,原本挺好的人,不過十來天,就變得眼神發(fā)直,說起耀星社就兩眼發(fā)光,誰勸都不聽,還說要‘清理阻礙尋真的人’……我怕了,我不敢再待下去了!”
羅恩指尖撫過紙頁,空間感知悄然展開。一股極淡的能量波動順著指尖傳來——陰冷、黏膩,像甲申之亂時(shí)那些修煉邪術(shù)的修士身上的氣息,只是被刻意掩蓋了,若不仔細(xì)感知,根本察覺不到。
左若童站在一旁,看著冊子上的星芒圖案,臉色沉得像深夜的山。“這不是簡單的聚眾結(jié)社?!彼穆曇魩е?,“他們借無根生的名頭包裝教義,用戰(zhàn)后異人的失意做誘餌,一步步拉攏人心??蛇@背后,一定藏著更大的圖謀——那些‘術(shù)法殘卷’從哪來?‘大人物’是誰?他們要‘清理阻礙’,清理的是誰?”
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,落在兩人之間的小冊子上,星芒圖案在冷光里泛著刺目的痕跡。羅恩把冊子收進(jìn)空間儲物中,目光望向山下——夜色中的青州城一片寂靜,只有零星的燈火亮著,可他知道,有一道陰影正順著那些藏著星芒暗袋的腳步,悄無聲息地蔓延。
像藤蔓,纏繞著戰(zhàn)后脆弱的平靜;像種子,埋在異人界的土壤里,在無人察覺的角落,悄悄萌芽。
“得派人盯著。”左若童的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,指節(jié)泛白,“不僅要查耀星社的據(jù)點(diǎn),還要查清楚他們的資金來源、術(shù)法殘卷的出處,最重要的是,找出背后主事的人?!?/p>
羅恩點(diǎn)頭,指尖的空間能量化作細(xì)碎的藍(lán)星,順著感知絲線往山下飄。那些絲線穿過破廟的窗欞,掠過茶館的屋檐,停在那些揣著星芒小冊子的人身邊,像一張無形的網(wǎng),悄悄罩住了那片正在滋長的陰影。
晨霧又開始彌漫,三一門的白玉牌坊在霧里若隱若現(xiàn)。沒人知道,一場新的風(fēng)暴,正藏在這霧色背后,等著打破眼前的平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