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螭——或者說,知曉了其真名的“朏朙”——那一聲蘊含無上威嚴的真言敕令,仿佛抽空了它積攢已久的氣力。它龐大的身軀微微晃動,銀白色的光華如潮水般褪去,鱗甲上的微光都黯淡了幾分,巨大的頭顱低垂,喘息間噴出的寒氣都帶著一絲疲憊的顫音。它伏在冰冷的湖面上,如同一座暫時沉寂的雪山,唯有那雙依舊明亮的豎瞳,緊緊追隨著葉凡的步伐,守護的意志不曾稍減。
葉凡心中觸動,伸手再次輕撫了一下它冰涼的鱗片,傳遞去一絲安撫的混沌真元,隨即轉(zhuǎn)身,目光投向冰湖中心。
越靠近湖心,那股源自星核碎片的共鳴便越發(fā)強烈。腳下的黑色玄冰仿佛有了生命,隨著那無形的韻律微微震顫。空氣中彌漫的古老蒼茫之氣幾乎凝成實質(zhì),沉甸甸地壓在心口,帶著一種令人神魂戰(zhàn)栗的威壓,卻又奇異地吸引著一切,仿佛那是萬物的起點與歸宿。
混沌道瞳之下,前方的景象愈發(fā)清晰。湖心并非平坦的冰面,而是一簇巨大無比、如同冰封王座般的幽藍水晶簇。它們并非規(guī)則的幾何形狀,而是以一種近乎野蠻、充滿原始力量感的方式從冰層深處穿刺而出,棱角崢嶸,內(nèi)部仿佛封存著流淌的星河,幽藍的光芒在其間緩緩流轉(zhuǎn)、生滅。而那最精純、最核心的共鳴源,正來自水晶簇的最深處。
蘇念跟在他身側(cè),戰(zhàn)術(shù)目鏡上數(shù)據(jù)如瀑布般滾落,她的呼吸似乎也比平時略微急促了一絲,并非疲憊,而是一種極度專注下的生理反應(yīng)?!靶呛怂槠芰亢灻ヅ涠?9。97%,物理載體為‘幽熒玄冰晶芯’,純度極高,外部能量屏障因年代久遠及此地極寒環(huán)境已有自然衰減。獲取物理接觸許可?!彼穆曇粢琅f平穩(wěn),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。顯然,如此近距離接觸這種等級的宇宙奇物,即便對她而言,也是極其罕見的經(jīng)歷。
葉凡點頭,一步步走向那冰晶王座。每靠近一步,周身的壓力便增大一分,仿佛整個寒螭淵的重量都壓了下來?;煦绲阑灾骷铀龠\轉(zhuǎn),雄渾的真元在經(jīng)脈中奔流,抵抗著這股天然的威壓。他能感覺到,星樞核心在懷中發(fā)出興奮的嗡鳴,與那深處的碎片渴望交融。
終于,他站在了那簇巨大的幽藍水晶前。伸出手,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剔透、內(nèi)蘊星河的晶壁。
就在這一剎那——
嗡……
一種低沉、古老、并非通過空氣傳播,而是直接作用于靈魂層面的回響,毫無征兆地從冰湖極深處蕩漾開來!
這回響并非攻擊,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愴與蒼涼,仿佛跨越了無盡時光,承載著某個文明或某個強大存在最終隕落時的最后印記?;仨戇^處,葉凡眼前的景象微微扭曲,冰晶王座之后的空間仿佛水波般蕩漾,隱約浮現(xiàn)出一幅幅殘缺、模糊的幻象:
一片浩瀚無垠的星空,一顆巨大無比的星辰正在崩解、燃燒,碎片四濺……
一道模糊的、散發(fā)著無盡光輝與威嚴的身影,手持權(quán)杖,似乎在悲憤地指向虛空,然后身影如同沙堡般消散……
無數(shù)奇異的、非人形的生靈在冰冷的虛無中哀嚎、凍結(jié)、化為冰雕……
最后,是一聲仿佛來自宇宙盡頭的、充滿了不甘與守護意志的嘆息,深深烙印進這片冰封之地……
這些幻象一閃即逝,卻帶著沉重的情感沖擊,讓葉凡心神劇震,伸出的手微微一頓。
“檢測到高維度信息殘留場活躍峰值!”蘇念的聲音立刻響起,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,“非主動攻擊性,為星核碎片伴生的‘文明墓碑’效應(yīng),是其原載體毀滅時的最后信息烙印。精神抗性不足者接觸,有被同化、意識迷失風(fēng)險?!?/p>
葉凡深吸一口氣,混沌道瞳光芒流轉(zhuǎn),穩(wěn)住心神,將那悲愴的幻象帶來的沖擊緩緩化解。他明白了,這星核碎片不僅蘊含著強大的力量,更承載著一顆星辰乃至一個文明寂滅時的沉重記憶。
他沒有退縮,眼神反而更加堅定。指尖凝聚起一絲溫和的混沌真元,如同最輕柔的觸碰,緩緩按在了幽藍的水晶壁上。
滋——
一聲極其輕微的、仿佛冰層融化的聲響。那堅硬無比、萬載不化的幽熒玄冰晶芯,在接觸到混沌真元與星樞核心雙重氣息的引導(dǎo)下,竟如同遇到了暖陽的春冰,從接觸點開始,迅速變得透明、軟化,向內(nèi)層層融化、退讓。
很快,一個僅容手臂通過的通道被打開,直達水晶簇的最核心。
在那里,懸浮著一枚約莫拳頭大小、通體漆黑、卻內(nèi)蘊無窮光點的晶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