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恩的背影剛消失在農(nóng)舍的拐角,那壓抑的、幾乎凝成實質(zhì)的危險氣息似乎還殘留在傍晚微涼的空氣里。
秦酒長長地、無聲地舒出一口氣,這才后知后覺地感到下巴處傳來隱隱的刺痛。
她抬手輕輕揉了揉,指尖能感覺到皮膚下細微的腫脹。
“真是…粗魯?!彼吐曌哉Z,聲音里帶著一絲脫力后的沙啞。
這場針對肖恩的“心理干預”,無異于在懸崖邊緣走鋼絲,每一句話都要權衡分寸,既要戳中他的痛處,又不能真的激怒這頭隨時可能暴起的困獸。
這活兒真不是人干的,精神損耗極大。
她拄著木拐杖,準備慢慢挪回赫謝爾家那間暫時分配給她的客房。
她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,來消化剛才與肖恩交鋒的每一個細節(jié),評估可能產(chǎn)生的漣漪效應,以及……思考下一步該怎么走。
肖恩這塊頑石,顯然不是一次談話就能鑿開的。
然而,就在她剛轉(zhuǎn)過身,拐杖頭還沒在松軟的泥土地上找準下一個支撐點時,一個低沉、略帶沙啞,如同砂紙摩擦木頭的聲音,毫無預兆地從旁邊橡樹濃密的陰影里響了起來:
“你跟他走得太近了?!?/p>
“嚯!”
秦酒嚇得渾身一激靈,心臟驟然縮緊,手里的拐杖猛地一滑,差點讓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。
她驚魂未定地猛地扭頭,看向聲音來源。
只見達里爾·迪克森背靠著一棵粗壯的老橡樹,幾乎與樹干本身斑駁的陰影融為一體。
他半隱在昏暗的光線里,身上那件標志性的馬甲沾染著林間的塵土與草屑。
他手里依舊拿著他那把視若珍寶的十字弩,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用一塊看不出原色的粗布,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弩臂冰冷的金屬部分。
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,像林間一道沉默的、習慣了潛伏的幽靈,收斂了所有聲息,連呼吸都輕不可聞。
內(nèi)心os:我的法克!達里爾?!這哥們屬貓的嗎?走路沒聲音就算了,怎么存在感也能隨時開關的?!他到底聽了多少?!看到肖恩捏我下巴了嗎?完了完了,這誤會可大了!
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擂動,撞擊著肋骨。秦酒下意識地撫了撫胸口,試圖壓下那陣驚嚇帶來的悸動,下意識沒好氣地瞪向那片陰影:“達里爾!人嚇人會嚇死人的!你什么時候在那兒的?”
她的聲音還帶著一絲未褪的驚惶。
達里爾抬起眼皮,那雙灰藍色的眸子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深邃,像沉淀了風霜的湖泊。
他沒什么情緒地掃了她一眼,目光在她微紅的下巴上短暫停留了一瞬,快得幾乎讓人無法捕捉,隨即又低下頭。
繼續(xù)專注于擦拭的動作,仿佛剛才那句帶著明顯警示意味的話,只是他隨口一提的、關于天氣狀況的評論。
“剛來?!?/p>
他言簡意賅地吐出兩個字,聲音平穩(wěn),聽不出任何波瀾。
信你才有鬼!剛來能捕捉到“走得太近”這種關鍵詞?
秦酒內(nèi)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,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。
看他這副油鹽不進、拒絕交流的模樣,也知道再追問下去不會有任何結(jié)果。
這家伙要是打定主意閉嘴,撬開他的嘴比撬開保險柜還難。
她定了定神,壓下心里的吐槽欲,試圖解釋,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輕松:“剛才,只是碰巧遇到,說了幾句話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