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秦酒什么都感覺不到了。
悲傷?那太奢侈了。
她只覺得自己被浸泡在一種名為“宿命”的、冰冷徹骨的毒液里,連呼吸都帶著絕望的味道。
她猛地松開了那只一直無意識緊握著、仿佛是她與洛莉最后連接的、如今已徹底冰冷僵硬的手。
像是被無形的火焰灼傷,又像是碰到了什么極其污穢恐怖的東西,整個人觸電般踉蹌著向后退去。
“哐當(dāng)!”
一聲,她撞翻了旁邊放著清水的木盆,冰冷的水潑灑出來,浸濕了她的褲腳,她卻渾然不覺,仿佛那具身體已經(jīng)不再屬于她自己。
她的目光,依舊如同被磁石吸引般,死死地釘在卡羅爾懷中那個被包裹起來、哭聲漸漸微弱下去的朱迪思身上。
那眼神,復(fù)雜得令人心碎,也恐懼得令人窒息。
然后,在所有人還沉浸在各自的悲痛或?qū)π律臒o措中時,她猛地轉(zhuǎn)過了身。
那動作快得帶起一陣微風(fēng),卻又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。
她不再看任何人,不再理會身后的任何聲音——無論是瑞克壓抑的嗚咽,還是嬰兒細(xì)微的哼唧,亦或是卡羅爾試圖呼喚她的名字。
她像一具真正被抽空了所有靈魂和希望的軀殼,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未知的黑暗。
跌跌撞撞地、幾乎是憑借著本能,沖出了那間彌漫著死亡與新生氣息的產(chǎn)房。
她用盡最后力氣,將那扇門在身后甩上,也將門內(nèi)所有的哭聲、呼喊、悲傷。
以及那個新生命所帶來的、對她而言無比諷刺和沉重的“希望”,徹底地、決絕地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。
她失敗了。
一敗涂地。
她沒能守護(hù)住那個給予她溫暖、看穿她脆弱、試圖用母愛治愈她傷痕的洛莉。
那個溫柔的、堅強(qiáng)的、在生命最后時刻還在努力寬慰她、想要將她從無盡陰影中拉出來的女人,最終還是被命運的洪流卷走了。
而朱迪思的平安誕生,對她而言,非但不是希望的象征,反而是命運那無情輪回、冰冷嘲弄的最有力證明。
是她內(nèi)心深處最恐懼、最無法釋懷的童年噩夢的再次具象化,是一個活生生的、會呼吸會哭泣的“罪證”,時刻提醒著她的無能和失敗。
生命的重量,在這一刻,對于剛剛失去母親、未來命運未卜的朱迪思,和對于再次被童年噩夢徹底吞噬、信仰崩塌的秦酒而言。
是如此的截然不同,卻又同樣沉重得令人窒息。
洛莉用自己生命的最終篇章,完成了母愛的傳承與守護(hù),卻也在無意間。
將一道更深、更痛、幾乎無法愈合的刻痕,留在了秦酒那顆本就千瘡百孔、從未真正擺脫過陰影的心上。
這道傷痕,遠(yuǎn)比行尸留下的任何抓咬都要深刻,因為它直接撕裂了她的靈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