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氏猶豫著是否該接受,王秉直已將錢袋塞入她手中:“收下吧,就算不是為了你,也是為了兩個孩子。”
李氏這才收下,連聲道謝。王秉直又坐了片刻,詢問了些生活瑣事,方才告辭離去。
有了王秉直的接濟,李氏的壓力稍減。她用部分銀子買了些必需的家什,又添置了被褥和冬衣。白日里,她接些繡活來做,晚上則在油燈下縫補衣物。成功已到啟蒙年紀,李氏便用王秉善生前教的字,開始教兒子讀書認字。
日子清貧但也平靜。偶爾王秉直會差人送些米面來,周氏那邊卻再無音訊,仿佛徹底忘記了這對母子的存在。
深秋的一天,李氏正在院里晾曬蘿卜干,準備過冬,忽聽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:“李姨娘在家嗎?”
開門一看,竟是郎復興——王秉直的姨侄。他手中提著一包點心,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外。
“郎公子怎么找到這里來了?”李氏有些意外。
郎復興笑道:“前日去看望姨父,聽他說起姨娘住在這里,生活不易。今日恰巧路過,就順道來看看。這點心給孩子們嘗嘗。”
李氏請他進屋。成功和臺兒見到點心,高興地圍上來。郎復興逗著兩個孩子玩了一會,又四下打量屋子,嘆道:“周夫人也忒狠心了,讓你們住這等地方。姨娘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,盡管開口?!?/p>
李氏謝過他的好意。郎復興坐了片刻,說起城中趣事,逗得李氏難得展顏一笑。臨行前,他見水缸快空了,主動提出幫忙打水。李氏推辭不過,只得由他。
郎復興動作麻利地打滿水缸,又查看了一下院墻破損處,道:“這幾日若有空,我?guī)┠嗤羴?,幫姨娘修補一下院墻,眼看入冬了,透風可不行。”
李氏心中感激,卻也不好意思多麻煩他,只道:“郎公子事務繁忙,不敢多勞?!?/p>
郎復興卻擺擺手:“不妨事,我與姨父常來往,幫襯一下是應該的?!?/p>
送走郎復興,李氏看著滿缸的清水和那包精致的點心,心中涌起一絲久違的溫暖。自王秉善去世后,很少有人這般關心她們母子。
此后,郎復興隔三差五便會來訪,有時帶些吃食,有時幫忙干些重活。李氏從最初的拘謹,逐漸習慣了他的到來。有時他來得巧,還會留下用頓便飯。飯桌上,他說些城里趣聞,逗得兩個孩子哈哈大笑,也給這清冷的小院增添了幾分生氣。
李氏刺繡手藝好,郎復興便主動提出幫她拿到城里鋪子寄賣,往往能賣個好價錢。有了這份收入,李氏的生活寬裕了許多,甚至能送成功去附近私塾啟蒙。
然而,頻繁的往來也引起了鄰里的注意。劉老漢某日委婉提醒:“李家娘子,郎公子雖是親戚,但畢竟男女有別,往來過多,恐惹閑話?!?/p>
李氏聞言一愣,這才意識到問題。清代寡婦門前是非多,她與郎復興非親非故,這般頻繁往來,確實不妥。
當晚,她輾轉反側。郎復興的幫助對她而言至關重要,但若因此壞了名聲,不僅自己難以立足,還會連累兩個孩子。思前想后,她決定下次郎復興來時,委婉地保持距離。
然而沒等她實施這個決定,天氣驟然轉冷,臺兒感染風寒,高燒不退。李氏心急如焚,深夜叩響劉老漢家門求助。劉老漢連忙去請郎中,但郎中開方后,幾味藥材價格昂貴,李氏手中的錢根本不夠。
絕望之中,她想起王秉直說過有困難可去找他。但深更半夜,如何去找?正焦急時,她忽然想起郎復興曾留過一個地址,說若有急事可去那里尋他。
猶豫再三,眼看臺兒燒得滿臉通紅,李氏一咬牙,囑咐成功守著弟弟,自己裹緊衣衫,冒雨向郎復興的住處尋去。。。
夜色深沉,雨水冰涼。李氏踩著泥濘的道路,心中充滿無助與惶恐。她不知道這一去將會帶來什么后果,只知道為了孩子,她別無選擇。
命運的齒輪,在這一刻悄然轉動,將她推向一個無法回頭的方向。清貧但安穩(wěn)的生活即將結束,取而代之的是一場席卷一切的狂風暴雨。而此刻的李氏,只顧著在雨中艱難前行,一心只想救回病中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