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6章 裂痕（第2頁）

“買到了！”趙木匠將手中的工具包重重地往地上一頓，聲音因憤怒而有些顫抖，“柳青！我問你，你到現(xiàn)在還覺得那婉娘和她那什么狗屁表哥是清白的嗎？！”

白柳青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臉色微變，強(qiáng)笑道：“師傅……您怎么又提這個？婉娘她……她表哥只是來看望她，那天不是解釋清楚了嗎？”

“解釋清楚？放他娘的狗屁！”趙木匠生平第一次在徒弟面前爆了粗口，他指著鎮(zhèn)上的方向，怒喝道，“我方才在鎮(zhèn)上，親眼看見他們二人在綢緞莊前摟摟抱抱，耳鬢廝磨！那副奸夫淫婦的丑態(tài)，簡直污人眼睛！我還親耳聽到，他們商議著如何從你這個‘傻木匠’這里榨干錢財，然后卷款私逃！他們根本就是在做局坑你！你醒醒吧！”

如同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響，白柳青被這突如其來的、具體而殘酷的真相沖擊得踉蹌后退一步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。但他內(nèi)心深處對婉娘那份畸形的愛戀和愧疚，以及不愿承認(rèn)自己愚蠢被騙的執(zhí)拗，讓他下意識地選擇了抗拒和辯解。

“不……不可能！”他猛地?fù)u頭，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，“師傅，您一定是看錯了！聽錯了！婉娘她不是那樣的人！她……她那么可憐，那么柔弱，怎么會……定是您對她有偏見，才會誤會她！那個表哥，他們只是……只是關(guān)系親近些，畢竟是她唯一的親戚了……”

“混賬東西！”趙木匠見徒弟到了此刻還在執(zhí)迷不悟，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，一口郁氣堵在胸口，劇烈地咳嗽起來，“我……我親眼所見，親耳所聞，難道還有假？！你……你被豬油蒙了心，被女色迷了眼，連師傅的話都不信了嗎？！我趙二一生，何曾說過半句虛言？！”

“師傅！我不是不信您！”白柳青也激動起來，積壓在心頭的矛盾、焦慮和此刻被指責(zé)的委屈一同爆發(fā)，“可您不能光憑一眼就斷定婉娘是那樣的人！您知道嗎？她答應(yīng)嫁給我，我有多高興！我每日辛苦蓋房，想著未來的日子，再累也覺得甜！您為什么就不能盼著我點好？非要認(rèn)定我娶的是個壞女人？！是！我是犯了錯，我對不起她，所以我更要補(bǔ)償她！我相信我的真心能換來她的真心！”

“真心？你的真心喂了狗了！”趙木匠痛心疾首，指著徒弟，聲音嘶啞，“她那是在利用你的愧疚，玩弄你的感情！她和她那情夫，早就設(shè)好了圈套等著你鉆！那碗茶定然有問題！你如今泥足深陷，還要一意孤行，是要氣死我才甘心嗎？！”

“師傅！您太固執(zhí)了！太不近人情了！”白柳青口不擇言地喊道，“您根本不懂我對婉娘的感情！您就是見不得我高興！見不得我成家！”

這句話，像一把尖刀，狠狠刺中了趙木匠的心。他養(yǎng)育白柳青多年，亦師亦父，傾注了全部心血，何曾有過半點私心？如今卻被徒弟如此誤解，說他“見不得他高興”？

趙木匠身形晃了晃，臉色由鐵青轉(zhuǎn)為一種近乎絕望的灰敗。他看著眼前這個幾乎變得陌生的徒弟，眼中充滿了無盡的失望和心痛。他不再怒罵，只是用一種極度疲憊而冰冷的聲音，一字一句地說道：“好……好……好一個我不懂，我見不得你好……既如此，我也無話可說?！?/p>

他深吸一口氣，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，指著白柳青的房間，厲聲道：“從現(xiàn)在起，你不準(zhǔn)再踏出家門一步！也不準(zhǔn)再去見那個女人！給我滾回房里去，好好反?。∈裁磿r候想明白了，什么時候再出來！”

說完，他不顧白柳青的掙扎和辯解，強(qiáng)拖著將他推進(jìn)房間，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從外面鎖上了房門。

“師傅！您放我出去！放我出去！”白柳青在房內(nèi)用力拍打著門板，聲音帶著哭腔和憤怒。

趙木匠背靠著冰冷的門板，聽著里面?zhèn)鱽淼目藓昂痛反蚵?，緩緩閉上眼睛，兩行老淚終于忍不住滑落下來。院中，只剩下壓抑的哭聲和令人窒息的寂靜，師徒之間，那曾經(jīng)堅不可摧的情感紐帶，似乎在這一刻，出現(xiàn)了深深的、難以彌補(bǔ)的裂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