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墨卿與沈知意相攜歸家的消息,如同長了翅膀一般,迅速傳遍了清溪縣的大街小巷。這對苦命鴛鴦破鏡重圓的故事,本就引人唏噓,如今更添了幾分傳奇色彩。人們既為沈知意毅然出家又為情還俗的決絕而感嘆,也為蘇墨卿高中進士、癡情苦守的擔當而欽佩。一時間,街頭巷尾,議論紛紛,大多都是祝福與贊譽之聲。
然而,這消息傳到秦文昭耳中,卻不啻于一道催命符。
他原本因為沈知意出家之事,已是顏面盡失,成了清溪縣百姓茶余飯后的笑柄。只是沈家最終退回了聘禮,此事雖不光彩,但勉強還能以“沈家小姐看破紅塵”為由遮掩過去??扇缃瘢K墨卿不僅活著回來了,還成了新科進士!而沈知意更是立刻還俗,與他重歸于好!這無疑是將他秦文昭徹頭徹尾地釘在了“陰謀失敗者”和“跳梁小丑”的恥辱柱上!
想到自己多年來耗費心機、散盡錢財,最終卻為他人作了嫁衣,想到蘇墨卿如今功成名就、美人相伴的風光,再想到自己可能面臨的身敗名裂的風險,秦文昭心中的嫉妒、憤怒與恐懼如同野火般焚燒著他的理智。
“蘇墨卿!沈知意!你們這對狗男女!我秦文昭得不到的東西,誰都別想得到!”他氣得雙目赤紅,面目扭曲,一把將書案上的筆墨紙硯全部掃落在地,發(fā)出噼里啪啦的碎裂聲。在極致的憤怒與不甘驅使下,他失去了最后的冷靜,竟糾集了府中十幾名健壯家丁,手持棍棒,氣勢洶洶地直奔蘇墨卿家而去。
此時,蘇墨卿家中正是溫情脈脈。柳氏見兒子不僅歸來,更將憔悴了許多的“準兒媳”安然帶回,喜得不知如何是好,拉著沈知意的手不住落淚,又忙前忙后張羅飯菜湯藥,為兩人驅寒壓驚。沈掌柜夫婦也聞訊趕來,見到女兒平安,與蘇墨卿冰釋前嫌,亦是老懷安慰,連連向柳氏道賀。小小的院落里,充滿了久違的團圓與喜悅。
然而,這溫馨的氛圍很快就被門外傳來的粗暴叫罵聲打破。
“蘇墨卿!你給我滾出來!”秦文昭站在院門外,臉色鐵青,眼神陰鷙,用折扇指著院內,聲音因為憤怒而尖利,“好你個忘恩負義的偽君子!當年若不是本公子在云臺山舍命相救,你早已成了土匪的刀下之鬼!你不知感恩圖報也就罷了,竟還敢回來搶奪我的未婚妻子!你還有沒有廉恥?!今天你不把沈知意交出來,給我磕頭認錯,我秦文昭就砸了你這破院子,讓你們知道厲害!”
他帶來的家丁們也紛紛鼓噪起來,棍棒敲打著院門和墻壁,發(fā)出砰砰的聲響,引得四周鄰居紛紛開門窺視,指指點點。
院內眾人聞言,臉色皆是一變。柳氏和沈家夫婦面露憂懼,沈知意更是氣得渾身發(fā)抖,緊緊抓住了蘇墨卿的手臂。
蘇墨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,示意她安心。他深吸一口氣,整理了一下衣袍,面色沉靜地打開院門,走了出去。他的目光掃過那群氣勢洶洶的家丁,最后定格在秦文昭那因嫉恨而扭曲的臉上,眼神銳利如刀,再無往日半分溫和。
“秦文昭,”蘇墨卿的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傳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,“你還有臉提‘恩情’二字?你所謂的‘舍命相救’,不過是你自編自導、用來欺騙我這個‘摯友’的一場好戲!你勾結云臺山匪首周熊,演了一出‘綁架勒索’的戲碼,不過是為了讓我對你感恩戴德,背上那‘救命之恩’的枷鎖,好讓你有機會趁虛而入,奪走知意!你這般處心積慮、陰險毒辣,還敢在此大放厥詞,顛倒黑白?!”
圍觀的百姓們頓時一片嘩然!云臺山之事,當年也曾略有傳聞,只當是秦公子義氣深重,沒想到背后竟是如此驚人的陰謀!
秦文昭被當眾揭穿最隱秘的罪行,臉色瞬間煞白,但他豈會輕易承認?他強自鎮(zhèn)定,色厲內荏地吼道:“蘇墨卿!你……你血口噴人!胡說八道!你有什么證據(jù)證明我勾結土匪?分明是你自己忘恩負義,如今攀上了進士的高枝,就想翻臉不認人,反咬一口!”
“證據(jù)?”蘇墨卿冷笑一聲,目光如炬地盯著他,“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!你當真以為,這世上就無人能揭穿你的畫皮嗎?”
他的話音未落,人群外圍突然響起一個蒼老卻充滿憤慨的聲音:“秦文昭!你看我是誰?!你還認得老朽嗎?!”
眾人循聲望去,只見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,一個穿著雖仍樸素但漿洗得干干凈凈的老人,在一個年輕人的攙扶下,一步步走了過來,正是被蘇墨卿和沈知意暗中安頓好、并請醫(yī)調養(yǎng)了一段時日的秦福!
秦文昭看到秦福,如同見了鬼一般,瞳孔驟然收縮,臉上血色盡褪,指著秦福,聲音都變了調:“你……你這老狗!你怎么還沒死?!你……你敢來這里胡言亂語?!”
秦福走到蘇墨卿身邊,對著圍觀的百姓和聞訊趕來的幾名衙役(蘇墨卿已是進士身份,早有熱心鄰居見情況不妙去報了官)拱了拱手,然后怒視秦文昭,大聲道:“各位鄉(xiāng)親父老,各位差官老爺在上!老奴秦福,原是這秦文昭府上的管家!今日,老奴便要當著眾人的面,揭穿這奸險小人的真面目!”
他從懷中顫巍巍地掏出一張用油布仔細包裹的紙張,高高舉起,“這便是三年前,秦文昭交給老奴,讓老奴去錢莊支取銀兩、用以收買匪首周熊配合他演戲的銀票底單副本!上面,清清楚楚有他秦文昭的親筆簽名和私人印監(jiān)!鐵證如山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