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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老驢反常 強(qiáng)引奇途（第1頁）

翌日清晨，天色依舊晦暗，濃霧未曾散去，反而比昨日更厚重了幾分，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。秦三郎如同往常一樣，早早起身，準(zhǔn)備停當(dāng)，牽著老驢出了門。

然而，今日的老驢卻顯得異常焦躁不安。

剛走到村口，踏入那片熟悉的、通往日?？巢衿碌闹窳中綍r(shí)，老驢便猛地停住了腳步，任憑三郎如何輕聲催促，四只蹄子就像生了根一樣，牢牢釘在濕滑的泥地里，不肯再向前挪動半分。它那對長長的耳朵不停地前后轉(zhuǎn)動，鼻子里不是平日溫順的“哼哧”，而是發(fā)出短促、響亮的噴氣聲，顯得極為抗拒。一雙驢眼也不再是平日的溫潤，而是瞪得溜圓，死死盯著前方被濃霧籠罩的、幽深的竹林，眼神里充滿了三郎從未見過的警惕，甚至是一絲……不易察覺的恐懼？

“老伙計(jì)，你這是咋了？”三郎心下奇怪，伸手撫摸著老驢頸側(cè)的鬃毛，試圖安撫它，“前面不就是咱天天去的砍柴坡嗎？路熟得很，再走半里地就到了。今天霧氣大，咱們早點(diǎn)砍完柴，回村我給你買糖糕吃，好不好？”

往常用這招，老驢保準(zhǔn)聽話，糖糕是它最喜歡的零嘴?？山裉?，這誘惑卻失了效。老驢非但沒有順從，反而猛地一甩頭，拽緊了韁繩，力量之大，讓三郎猝不及防地踉蹌了一下。它調(diào)轉(zhuǎn)方向，竟是要拖著三郎往另一條幾乎被雜草和灌木掩蓋的岔路走去。

那條路三郎從未走過，甚至平日根本不會注意到。路口的灌木叢生著尖銳的木刺，枝葉橫生，看著就知極難行走，而且通向何處，完全未知。山里人都知道，陌生的路徑往往意味著未知的危險(xiǎn)，毒蟲、野獸，或是容易迷失方向的復(fù)雜地形。

“哎哎！別拽！老伙計(jì)，聽話！”三郎使勁拉住韁繩，腳底因?yàn)槁端蚧?，有些狼狽地穩(wěn)住身形，“那路沒去過，不能亂走！萬一碰上野豬窩，或是摔下哪個山崖咋辦？”

老驢喉嚨里發(fā)出低沉的、近乎哀求的“嗚嗚”聲，回頭看了三郎一眼，那眼神復(fù)雜無比，有固執(zhí)，有焦急，還有一種三郎無法理解的、類似于“信我”的懇求。它再次發(fā)力，瘸著的那條腿似乎也爆發(fā)出不小的力量，堅(jiān)定不移地要將三郎拉向那條陌生的岔路。

人與驢在彌漫的霧氣中無聲地角力。三郎看著老驢異乎尋常的堅(jiān)持，心中充滿了疑惑與掙扎。他與老驢相依為命十二年，深知它的靈性，它從未如此反常過。莫非……前面常去的砍柴坡真有什么危險(xiǎn)？還是這條陌生的路上，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著它，或者說，等待著他們？

最終，對老驢無條件的信任占據(jù)了上風(fēng)。三郎嘆了口氣，松了些力道：“罷了罷了，拗不過你。今天就依你，走走看。不過咱可說好，要是路太險(xiǎn)，或是感覺不對，咱立馬回頭！”

老驢仿佛聽懂了他的話，低嗚了一聲，不再那么用力拽扯，但方向依舊明確。三郎只好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它身后，小心翼翼地?fù)荛_帶著濕冷露水和尖刺的灌木枝條，走進(jìn)了這條充滿未知的路徑。

這條路果然難行。腳下是松軟的、堆積了不知多少年的腐殖質(zhì)，滑膩異常。盤根錯節(jié)的樹根不時(shí)絆腳，橫生的枝椏如同鬼手，時(shí)時(shí)試圖勾住他們的衣衫。濃霧在這里似乎更加粘稠，視線受阻，只能看清前方幾步之遙。四周寂靜得可怕，連平日里聒噪的鳥鳴蟲唱都消失了，只有他們踩在落葉和泥土上的沙沙聲，以及老驢略顯粗重的呼吸聲。

三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一手緊緊握著柴刀，警惕地觀察著四周。他忍不住再次開口，像是自言自語，又像是在問老驢：“老伙計(jì)，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啊？這地方邪門得很……”

老驢沒有回應(yīng)，只是執(zhí)著地、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帶路，它的步伐雖然因腿疾而不穩(wěn)，卻透著一股奇異的篤定，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著它。

他們艱難地跋涉著，爬過一道頗為陡峭、布滿碎石的斜坡。三郎的衣衫早已被露水和汗水浸透，緊緊貼在身上，又冷又黏。就在他幾乎要再次打退堂鼓之時(shí)，眼前豁然開朗！

濃霧在這里似乎變淡了許多。他們竟來到了一處背風(fēng)的、向陽的崖壁之下。這片崖壁如同一個巨大的懷抱，將一小片平坦的草地?cái)堅(jiān)趹阎?。崖壁上爬滿了青翠欲滴的藤蔓，葉片上掛著晶瑩的水珠，在透過薄霧的、熹微的晨光映照下，閃爍著碎鉆般的光芒。草地上開著不知名的野花，顏色素雅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甜沁人的草木異香，與來時(shí)路上那腐朽陰郁的氣息截然不同。這里靜謐、安詳，宛如一個被世界遺忘的桃源仙境。

三郎被這突如其來的美景驚呆了，正自納悶這青城山中竟有如此自己從未發(fā)現(xiàn)的妙處。忽然，他的目光被崖壁前一塊平坦的、被日光曬得微微發(fā)熱的大石頭吸引住了。

只見那石頭上，赫然盤著一條大蛇！

那蛇通體呈現(xiàn)出一種極為純凈、鮮亮的翠綠色，仿佛初春最新嫩的柳葉，又像是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。蛇身約有成人手臂粗細(xì)，鱗片整齊細(xì)密，在朦朧的天光下，竟泛著一種琉璃般溫潤通透的光澤。它似乎正在享受這難得穿透霧氣的陽光，慵懶地舒展著身體，微微抬起的蛇頭上，眼梢處竟帶著一抹天然的淺金色紋路，使得它看起來絲毫沒有尋常蛇類的陰冷恐怖，反倒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、近乎秀雅的氣質(zhì)。

“我的娘嘞！”三郎倒吸一口涼氣，嚇得魂飛魄散，幾乎是本能地猛地向后一跳，縮身躲到了老驢的身后，只探出半個腦袋，心驚膽戰(zhàn)地窺視著那條奇異的青蛇。他自小在山里長大，毒蛇蟒蛇見過不少，可如此美麗、如此安靜、還敢在光天化日下坦然曬鱗的蛇，簡直是聞所未聞！

那青蛇似乎也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，緩緩抬起頭，轉(zhuǎn)向他們的方向。它的眼神清澈溫潤，如同兩汪深潭之水，靜靜地注視著三郎，沒有攻擊的意圖，也沒有畏懼，只有一種平和的好奇，仿佛在打量一個闖入它領(lǐng)地的、有趣的生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