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7章 深山尋岳 險阻重重（第1頁）

天色微明，晨霧依舊濃得化不開，卻已然帶上了幾分絕望的死氣。秦三郎和青蕪收拾了簡單的行裝——主要是青蕪采集的一些應(yīng)急草藥和少量干糧。老驢似乎早已感知到他們的計劃，安靜地等在院中，那雙平日里溫順的驢眼里，此刻閃爍著一種如同歷經(jīng)滄桑的老者般的睿智與堅定。

“老伙計，這次，又要靠你引路了?！比膳牧伺睦象H的脖子，語氣中充滿了信任。

老驢低嗚一聲，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。

他們沒有驚動任何村民，趁著黎明前最深的黑暗，悄然離開了清溪村，踏入了被蝗災(zāi)肆虐后更顯荒涼死寂的青城山。

越往深山走，景象越是觸目驚心。往日郁郁蔥蔥的山林，此刻像是被一把巨大的剃刀刮過，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，猙獰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。地面上鋪滿了被啃食干凈的落葉和蝗蟲的尸體，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植物汁液腐敗和蟲尸散發(fā)出的混合怪味。寂靜，死一般的寂靜，連一聲鳥鳴都聽不到，仿佛整個山脈的生機(jī)都被那場蝗災(zāi)吞噬殆盡。

老驢走在最前面，它那條瘸腿在崎嶇難行的山路上，卻顯得異常穩(wěn)健。它仿佛天生就能在這復(fù)雜的地形中辨識出最安全、最便捷的路徑，避開那些看似平坦實則暗藏沼澤的險地。它的耳朵不時轉(zhuǎn)動，鼻子也在空氣中仔細(xì)嗅探，似乎在警惕著無形的危險。

“前面要過‘瘴氣谷’了，”青蕪輕聲提醒，臉色凝重，“那里的瘴氣吸多了會讓人頭暈?zāi)垦?，產(chǎn)生幻覺，最終力竭而亡?！彼龔谋澈t里取出幾株紫色的草藥，遞給三郎，“把這個含在嘴里，能抵御部分瘴氣?！?/p>

果然，前行不久，一片籠罩在淡紫色霧氣中的山谷出現(xiàn)在眼前。谷中草木顏色詭異，盤根錯節(jié)，看不清腳下。老驢喉嚨里發(fā)出低沉的警告聲，示意他們跟上自己的腳步，它選擇的路線，恰好是瘴氣最為稀薄的地方。三郎將草藥含入口中，一股辛辣清涼的氣息直沖頭頂，精神為之一振。他緊緊拉著青蕪的手，小心翼翼地在濕滑的巖石和糾纏的藤蔓間穿行。即使如此，那無孔不入的瘴氣依舊讓他感到一陣陣惡心和輕微的眩暈，全靠意志力強(qiáng)撐著。

穿過瘴氣谷，又是一道幾乎垂直的峭壁，名為“斷魂崖”。崖壁上只有一些淺淺的腳窩和突出的巖石可供攀援，下方是深不見底的幽谷，云霧繚繞。三郎是樵夫，攀爬本是常事，但如此險峻的懸崖，也是頭一遭遇到。他將行囊捆扎結(jié)實，對青蕪道：“你跟緊我，踩著我的腳印走?！?/p>

老驢看著懸崖，卻沒有絲毫猶豫。它低嘶一聲，四蹄仿佛生出了吸力，竟然沿著那近乎垂直的崖壁，如履平地般率先向上攀登，時不時還回頭看看他們，發(fā)出鼓勵般的低鳴。三郎和青蕪互相扶持，咬著牙，憑借著老驢開辟的路徑和彼此給予的力量，一點一點，艱難地向上挪動。尖銳的巖石劃破了他們的手掌和衣衫，汗水浸濕了后背，冷風(fēng)一吹，刺骨冰涼。但沒有人退縮。

途中，他們在一片枯死的林地邊緣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幼小梅花鹿。它的腿被捕獸夾傷，傷口潰爛，在蝗災(zāi)過后缺乏食物的情況下，已然瀕臨死亡。青蕪立刻不顧疲憊，上前查看，她用清水清洗傷口，搗碎隨身攜帶的止血生肌的草藥，仔細(xì)地敷在幼鹿的傷腿上，又喂它吃下幾株有營養(yǎng)的草根。

“它太小了，在這荒山里，怕是活不下去……”三郎看著那幼鹿?jié)皲蹁?、充滿哀求的眼睛，心生不忍。

青蕪輕輕撫摸著幼鹿的頭，眼中充滿了憐憫：“萬物有靈，能救一個是一個?！彼\(yùn)用微弱的法力，引導(dǎo)著草木中殘存的一絲生機(jī)，注入幼鹿體內(nèi)。那幼鹿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，掙扎著站起來，蹭了蹭青蕪的手，然后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枯林深處。

三郎看著妻子專注救鹿的側(cè)影，看著她即使自身難保，依舊不忘救助其他生靈的仁心，心中充滿了驕傲與愛意。他更加確信，自己愛上并與之相守的，是一個擁有著最純凈、最善良靈魂的女子，無論她是人是妖。

越往深處，山路越是難行，甚至開始出現(xiàn)一些難以理解的詭異現(xiàn)象。比如，明明聽到近在咫尺的流水聲，卻怎么也找不到溪流；明明是按照星辰辨別方向，走著走著卻發(fā)現(xiàn)回到了原地；有時，還能感覺到暗處有冰冷的、充滿敵意的目光在窺伺，帶著山精野怪特有的氣息。每到這時，老驢便會發(fā)出威脅的低吼，或是朝著某個方向噴出響鼻，那些窺伺的感覺便會悄然退去。

青蕪解釋道：“這里是青城山靈氣匯聚的核心區(qū)域，也是諸多精怪修煉之所。它們感知到我們身上陌生的氣息，尤其是我的妖氣和你的生人氣息，自然會警惕。好在老驢曾是山神坐騎，余威猶在，它們不敢輕易靠近?！?/p>

三天三夜，他們餐風(fēng)露宿，渴了喝山泉，餓了啃干糧，累了便尋個背風(fēng)的山巖輪流休息。三郎作為凡人，體力消耗極大，腳底磨出了血泡，嘴唇干裂，但他從未有過一句怨言，始終用他寬厚的肩膀，為青蕪遮擋著風(fēng)雨和危險。青蕪則用她的草藥知識和微薄的法力，盡量緩解三郎的疲憊和治療他身上的小傷。夫妻二人在險境中相互扶持，相互依賴，感情在磨難中愈發(fā)深厚堅韌。

終于，在第三日的黃昏，他們穿過一片彌漫著濃郁靈霧、古木雖被蝗蟲啃食卻依舊散發(fā)著頑強(qiáng)生機(jī)的原始森林后，耳邊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。循聲而去，一條巨大的瀑布如同銀河倒瀉，從百丈高的懸崖上奔騰而下，砸入下方深不見底的幽潭，激起漫天水汽，在夕陽余暉映照下，形成一道絢麗的彩虹。

瀑布之后，隱約可見一個被藤蔓遮掩的巨大洞口，氤氳的靈氣如同實質(zhì)般從洞內(nèi)彌漫而出。

青蕪?fù)Ｏ履_步，指著那瀑布后的洞口，聲音帶著一絲激動和不易察覺的緊張：“三郎，那就是……青玄洞。我爹，就在里面?！?/p>

目的地就在眼前，但三郎知道，真正的考驗，或許才剛剛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