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花縣地處江南水鄉(xiāng),三月時節(jié),楊柳拂堤,桃花映水,本是風(fēng)光旖旎的好地方。縣城東邊的張府,曾經(jīng)是這里最氣派的宅邸,朱門高墻,飛檐翹角,門前兩尊石獅子威風(fēng)凜凜??扇缃瘢箝T上的紅漆已然斑駁脫落,檐角結(jié)滿了蛛網(wǎng),就連那對石獅子,也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塵土。
府內(nèi)更是蕭條,偌大的庭院雜草叢生,回廊下的燈籠破了好幾個窟窿,隨風(fēng)搖曳,發(fā)出吱呀的哀鳴。西廂房內(nèi),一個身著褪色青衫的年輕書生正對窗獨坐,手中捧著一卷《論語》,卻久久不曾翻動一頁。
這書生名叫張誠,剛過弱冠之年,眉目清秀,卻面帶愁容。他是張府的少爺,也是張家唯一的繼承人。三個月前,他的父親張老爺突發(fā)急病去世,從此這個家就一落千丈。
“少爺,少爺!”老仆人洪伯慌慌張張地跑進(jìn)院子,花白的胡子都在顫抖,“那,那幫人又來了!”
張誠手中的書卷“啪”地一聲落在桌上,他猛地站起身,臉色煞白。還沒等他緩過神來,院子里就傳來嘈雜的人聲。
“張家侄兒,今日必須把田契交出來!”為首的是張誠的遠(yuǎn)房叔父張員外,挺著肥碩的肚子,身后跟著十多個彪形大漢。
張誠整了整衣冠,強(qiáng)作鎮(zhèn)定地走出房門:“叔父此言何意?先父留下的田產(chǎn),自然由小侄打理,何來交出之說?”
張員外冷笑一聲,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:“你可看清楚了,這是你父親去年欠我的借據(jù),整整一千兩銀子!如今你們孤兒寡母的,拿什么還?不如就拿東郊那五十畝良田抵債!”
“這不可能!”張誠接過借據(jù),手都在發(fā)抖,“先父從未向我提起此事。。。”
“你一個書呆子,除了讀書還懂什么?”張員外一把搶回借據(jù),向后一揮手,“給我搜!”
那群大漢如狼似虎地沖進(jìn)屋內(nèi),翻箱倒柜。張誠想要阻攔,卻被一把推倒在地。
“你們。。。你們這是強(qiáng)盜行徑!”張誠氣得渾身發(fā)抖。
就在這時,一個虛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:“住手!”
張誠回頭,看見母親被丫鬟攙扶著,顫巍巍地站在廊下。張老夫人不過四十出頭,卻因連日來的打擊,顯得蒼老了許多。
“嫂夫人來得正好,”張員外皮笑肉不笑地說,“您家老爺生前欠我的債,總該還了吧?”
張老夫人冷笑一聲:“他叔父,我家老爺生前待你不薄,如今他尸骨未寒,你就這般欺辱我們孤兒寡母?那借據(jù)是真是假,你心知肚明!”
張員外臉色一變,隨即又笑道:“嫂夫人既然這么說,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面了?!彼D(zhuǎn)身對那些大漢喊道,“把值錢的東西都搬走!”
接下來的場面,成了張誠此生最痛苦的記憶。那些人如同土匪一般,將家中值錢的物件一一搬走:古董字畫、金銀器皿、甚至連他母親的首飾盒都不放過。
張誠想要沖上去理論,卻被母親死死拉?。骸皟喊。屗麄兡萌グ?,這些人早有預(yù)謀,我們斗不過的。。?!?/p>
不到一個時辰,原本就已蕭條的張府,更是被洗劫一空。張員外臨走前,還假惺惺地說:“侄兒放心,這些抵債還不夠,過幾日我再來與你算賬!”
看著眾人揚長而去的背影,張誠一拳砸在廊柱上,手指頓時滲出血來。
夜幕降臨,張府陷入死一般的沉寂。廚房里只剩下一些米糧,老仆人洪伯煮了一鍋稀粥,主仆三人圍坐在油燈下,相對無言。
“母親,都是孩兒無用。。?!睆堈\哽咽著,再也說不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