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正癱跪在冰冷的地磚上,涕淚交加,渾身被冷汗浸透,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。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后,巨大的恐懼和一種扭曲的解脫感交織在一起,讓他再也無法隱瞞。在狄公如同泰山壓頂般的威勢和確鑿的證據(jù)鏈面前,他開始了斷斷續(xù)續(xù)、夾雜著哭泣和顫抖的供述。
“大人…饒命…小人招…全都招…”他聲音嘶啞,如同破鑼,“小人…小人與申氏她…確有…確有私情…”
盡管早有預(yù)料,但聽到這悖逆人倫的“私情”二字從他口中說出,堂上眾人仍感到一陣強(qiáng)烈的厭惡與震驚。狄公面沉似水,目光銳利如刀,示意他繼續(xù)說下去。
袁正深吸了幾口氣,仿佛需要極大的勇氣才能繼續(xù)這丑陋的自白:“小人…小人平日無所事事,結(jié)交了些狐朋狗友,常…常去那風(fēng)月場所…性子是浮浪了些…一年前,有一次去叔父家…袁十一他整日在外賣餅,家中常只有申氏一人…”
他停頓了一下,眼神閃爍,似乎回憶起了那罪惡的開端:“那申氏…雖是我嬸母,但年紀(jì)也不過比小人大了五六歲…頗有幾分…幾分顏色…她因一直未能生育,心中常埋怨叔父無能,夫妻關(guān)系并不和睦…那天…家中就我二人,她穿著也隨意…我…我一時(shí)鬼迷心竅,便出言挑逗…”
“她起初是拒絕的,還罵了我?guī)拙洹痹穆曇粼絹碓降?,仿佛自己也覺得不堪,“但…但我看她并非全然無意…后來,我又尋機(jī)去了幾次,帶些小玩意兒,說些甜言蜜語…她…她半推半就…后來…后來便…”
狄公冷哼一聲,眼中滿是鄙夷。一個(gè)是無恥之徒,罔顧人倫;一個(gè)是寂寞怨婦,難守心志。這孽緣的種子,便如此種下。
“那合歡結(jié)又是怎么回事?”“是…是后來…為了表明心意,我買來五彩絲線,她親手編織的…一人一個(gè)…寓意…永結(jié)同心…”袁正說到此處,竟還流露出一絲畸形的留戀,但隨即被更大的恐懼淹沒。
“你們?nèi)绾伪苋硕??尤其是袁十一?”狄公追問?xì)節(jié)?!笆甯浮凰咳赵绯鐾須w,極少在家…這便給了我們…天大的方便…”袁正囁嚅道,“我常趁他不在時(shí)前去…有時(shí)甚至白日…也…也敢行那茍且之事…鄰人雖見我來往,只道是族侄探望,并未生疑…久而久之,我們便越發(fā)…肆無忌憚…”
“既然如此,你為何又要?dú)⒑τ谒??”狄公問出了最核心的問題,目光如炬,緊緊盯著袁正。
袁正聽到這個(gè)問題,臉上肌肉劇烈抽搐起來,顯露出極度后悔與恐懼的神情:“日子久了…我…我漸漸便有些厭倦了…她畢竟年紀(jì)比我大,又是嬸母名分…我開始怕這事萬一敗露,我將身敗名裂,死無葬身之地…我便想與她斷了這關(guān)系…”
“可她…她卻不肯!”袁正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和一絲怨毒,“她說我若敢拋棄她,她便要將我倆的丑事全都抖出去,讓大家一起完蛋!她…她還要我去毒殺袁十一,然后娶她!說那樣就能做長久夫妻…我…我嚇壞了…那日下午,我又去尋她,本想好言相勸,讓她死心…”
他的呼吸急促起來,仿佛又回到了那個(gè)恐怖的下午:“誰知她不但不聽,反而再次威脅我,說若我不從,立刻便去街上喊叫…我…我一時(shí)慌了神,怕極了…看她那張嘴不斷開合,說著那些要?dú)У粑业脑挕摇夷X子里一片空白,只想讓她閉嘴!永遠(yuǎn)閉嘴!”
袁正的眼神變得空洞而瘋狂,雙手無意識地做出扼掐的動(dòng)作:“我…我也不知道怎么了…就撲了上去…用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…她拼命掙扎,眼睛瞪得那么大…那么可怕…但我當(dāng)時(shí)什么也顧不上了,只知道不能松手…不能松手…直到…直到她再也不動(dòng)了…”
說完這最后一句,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氣,徹底癱軟在地,只剩下壓抑的、絕望的嗚咽聲。
大堂之上一片死寂。唯有袁正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回蕩。一段違背人倫的私情,最終以如此殘酷血腥的方式收場。真相大白,卻令人感到無比的沉重與窒息。
狄公看著堂下這個(gè)因?yàn)榭謶趾妥运蕉髿⑸哪贻p罪犯,目光冰冷無比。案件已然明朗,剩下的,便是依律判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