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4章 異化加?。ǖ?頁）

李老六絕望的哀嚎和瘋狂的抓撓聲，在破敗陰暗的屋內(nèi)持續(xù)了將近一個時辰，如同鈍刀反復切割著趙天和王五早已繃緊脆弱的神經(jīng)。那“嗤啦嗤啦”的皮肉撕裂聲，混合著他喉嚨里發(fā)出的、不似人聲的痛苦呻吟，構(gòu)成了一幅聽覺上的恐怖煉獄。

王五早已嚇得縮回了土炕最深的角落，用破毯子死死蒙住頭，身體抖得如同狂風中的落葉，連大氣都不敢喘，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外面那可怕的現(xiàn)實。但那股越來越濃郁的、混合著血腥、組織液、腐敗氣息和冰冷異香的惡臭，卻無孔不入地鉆進毯子，熏得他陣陣干嘔，眼淚直流。

趙天則僵立在屋中，面色鐵青，嘴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。他沒有試圖再去阻止李老六——那毫無意義，反而可能刺激到他，或者……沾染上那可怕的不祥。他只是冷冷地、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絕望，看著地上那個曾經(jīng)名叫李老六的“東西”，在痛苦的深淵里掙扎、蛻變。

終于，也許是力氣耗盡，也許是神經(jīng)已經(jīng)徹底被那鉆心的奇癢所摧毀，李老六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。他的嘶嚎變成了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、極其微弱的嗚咽，如同垂死的小獸。抓撓也變得有氣無力，只是手指依舊無意識地在那些早已血肉模糊、覆蓋著厚厚一層粘稠白毛的皮膚上機械地劃動著。

他蜷縮在冰冷的地面上，身體偶爾抽搐一下，發(fā)出細微的、像是老舊門軸轉(zhuǎn)動般的“咯咯”聲。

那股奇癢，似乎暫時消退了一些，或者說，他的身體已經(jīng)麻木，不再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種痛苦。

但更可怕的變化，正在他的身體內(nèi)部發(fā)生。

趙天驚恐地發(fā)現(xiàn)，李老六的身體，似乎……腫脹了起來。

不是普通的浮腫，而是一種極其不自然的、像是吹氣般的膨脹。他原本魁梧的身材此刻顯得更加臃腫，撐得那件臟污的單衣緊緊繃在身上，仿佛下一秒就要裂開。裸露在外的臉龐、脖頸、手臂，也同樣腫了一圈，皮膚被撐得發(fā)亮，呈現(xiàn)出一種極其不祥的、近乎半透明的青灰色。那些細密的白色絨毛，在這種腫漲的皮膚上，顯得更加茂密和顯眼，幾乎覆蓋了所有裸露的區(qū)域。

而他身上散發(fā)出的那股怪味，也驟然提升了數(shù)個等級！

之前還只是淡淡的異香混合腐敗氣息，此刻卻變得濃烈到令人窒息！那冰冷的異香似乎被一種更加濃稠、更加實質(zhì)性的惡臭所覆蓋——那是血肉正在從內(nèi)部加速腐爛變質(zhì)所產(chǎn)生的、無法形容的恐怖氣味！混合著血腥、膿液、以及某種難以名狀的、如同放了很久的劣質(zhì)脂粉和墓土混合的甜膩腥氣，強烈地刺激著鼻腔，直沖腦門，令人頭暈目眩，幾欲作嘔。

王五終于忍不住，一把扯開毯子，俯在炕邊劇烈地嘔吐起來，卻只能吐出一些酸水和膽汁。

趙天也感到胃里一陣翻江倒海，他死死捂住口鼻，但那股味道仿佛能穿透皮膚，直接鉆進他的大腦，帶來一陣陣生理和心理上的極度不適。

李老六對這一切似乎毫無所覺。他不再抓撓，也不再呻吟，只是整日昏昏沉沉地蜷縮在那里，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機。偶爾，他會極其輕微地動彈一下，或者從喉嚨深處發(fā)出一聲模糊不清的、像是嘆息又像是囈語的聲音，但眼睛卻始終緊閉著，眼神渙散空洞，對外界的任何刺激——無論是趙天的呼喊，還是王五的嘔吐聲——都毫無反應。

他仿佛正在快速褪去“人”的特質(zhì)，向著某種未知的、可怕的形態(tài)滑落。

破屋徹底變成了一個被恐怖和惡臭籠罩的囚籠。門窗緊閉，卻絲毫無法阻擋那無孔不入的腐敗氣息彌漫。光線昏暗，只有李老六那腫脹的、長滿白毛的軀體在角落里散發(fā)著微弱而詭異的輪廓。

趙天和王五被困在這狹小的空間里，與一個正在急速異化的、非人非鬼的“東西”共處一室。每一分每一秒都變成了無盡的折磨。他們不敢靠近李老六，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，但那窸窣的蠕動聲、那輕微的“咯咯”聲、以及那無處不在的惡臭，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們那可怕的存在。

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，緊緊纏繞著他們的心臟，越收越緊，幾乎要讓他們窒息。王五的精神已經(jīng)處于崩潰的邊緣，眼神渙散，時而低聲啜泣，時而嘿嘿傻笑，顯然被嚇得不輕。

趙天的情況稍好，但也是強弩之末。他緊握著腰間那把磨得鋒利的匕首，指關節(jié)因為過度用力而發(fā)白。他的目光不時掃過那扇破舊的門板，內(nèi)心在進行著激烈的掙扎。逃跑？趁著現(xiàn)在？但外面天色漸晚，山林被濃霧籠罩，又能逃到哪里去？而且，李老六身上的變化……會不會跟著他們？

更重要的是，一種更深沉的、如同直覺般的恐懼告訴他——這一切，或許才剛剛開始。李老六，可能只是第一個。那個來自古墓的詛咒，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?nèi)魏我粋€人。

絕望和無力感，如同冰冷的潮水，一點點淹沒了他。

天色，就在這極致的煎熬中，再次徹底暗了下來。

黑夜，如同巨大的、貪婪的怪物，吞沒了整片山嶺，也將這間散發(fā)著惡臭與絕望的破屋，徹底擁入它冰冷的懷抱。

屋外，山風再起，呼嘯著穿過山林，聲音凄厲悠長，如同萬千冤魂在齊聲哭泣，又像是在預示著某個更加恐怖的時刻，正在一步步逼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