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去的路,似乎比來時更加陰冷,更加漫長。墓壁上的纏枝蓮紋在搖曳欲滅的燭光下,仿佛活了過來,枝葉瘋狂扭動,那些細(xì)密如牙齒的黑暗處,似乎有無數(shù)雙眼睛在窺視。那無處不在的陰風(fēng),也似乎變得更加凄厲,如同女人低低的哭泣和冷笑,纏繞在他們耳邊。
他們總覺得身后有輕微的腳步聲,不緊不慢地跟著,但每次驚恐萬狀地回頭,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、蠕動的黑暗。那濃郁的、混合著冷香與腐臭的氣味,似乎并未因為他們離開主墓室而減弱,反而如同附骨之疽,牢牢地沾染在他們身上,隨著他們一起移動。
王五幾乎是被趙三和李老六架著在跑,他已經(jīng)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,只是本能地邁動雙腿,眼神渙散,嘴里流著涎水,時不時發(fā)出一聲壓抑的抽泣。
李老六則一邊跑,一邊不住地回頭,臉上的恐懼絲毫未減,但他的手,卻始終死死地按著懷里那個鼓囊囊的布袋,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慰藉。
只有趙三,還勉強保持著最后一絲清醒。但他的心,已經(jīng)沉入了無底深淵。那股不祥的預(yù)感,從未如此刻般強烈和清晰!它像是一塊冰冷的巨石,壓在他的胸口,又像是一條毒蛇,纏繞在他的脖頸,讓他呼吸困難。
他清楚地知道,他們可能并沒有真正逃脫。那個東西……或許已經(jīng)被他們徹底驚動。他們帶走的,不僅僅是那些冰冷的明器,還有某種更加可怕、更加無形的……詛咒。
這墓道,這黑暗,這陰風(fēng)……仿佛都變成了那個存在延伸出來的觸須,正在戲弄著、追逐著他們這三個自作聰明的獵物。
終于,在那兩盞牛油燭即將徹底燃盡,火苗縮小得如同綠豆、顏色綠得發(fā)黑的時候,他們看到了來時打出的盜洞入口!那一點微弱的、來自地面的灰暗天光,此刻在他們眼中,簡直如同救贖的圣光!
“到了!到了!”李老六發(fā)出一聲喜極而泣的嘶啞喊叫,連滾爬爬地第一個鉆進了那狹窄的盜洞。
趙三也將幾乎昏迷的王五猛地推了進去,自己最后一個鉆入。在進入盜洞前,他下意識地最后回望了一眼那深邃、黑暗、死寂的墓道。
就在那一瞬間,他似乎看到,在墓道極遠的深處,在那燭光根本無法觸及的黑暗里,有什么東西……動了一下。
一個模糊的、纖細(xì)的、穿著深色衣袍的……人影輪廓,靜靜地站在那里,似乎正“目送”著他們的離去。
沒有面孔,沒有聲音,只有一種冰冷的、怨毒的“注視感”,穿透了數(shù)十米的黑暗,精準(zhǔn)地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趙三渾身血液瞬間凍結(jié)!他猛地縮回盜洞,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,手腳并用地、瘋狂地向上攀爬,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!
是幻覺!一定是幻覺!他拼命告訴自己,但那股如影隨形的、被注視的冰冷感覺,卻牢牢地釘在他的背后,揮之不去。
三人狼狽不堪地先后爬出盜洞,重新呼吸到山林間冰冷潮濕、卻充滿生機的空氣時,幾乎有一種再世為人的虛脫感。天光晦暗,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,山林間霧氣彌漫,如同無數(shù)游蕩的鬼影。
他們癱倒在冰冷的草地上,如同離開水的魚,大口大口地喘息著,渾身沾滿了泥土和冷汗,狼狽不堪。
但趙三心中的寒意,卻比墓穴中更加深重。他抬頭望向那黑黢黢的、如同怪獸巨口般的盜洞,又看了看精神恍惚的王五和眼神閃爍、死死捂著懷里的李老六。
他知道,事情,絕不可能就此結(jié)束。
那股不祥的預(yù)感,如同這片山林間的濃霧,越來越濃,徹底將他籠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