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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執(zhí)迷不悟，貪者赴險（第1頁）

晨光熹微，驅(qū)散了夜幕，卻未能完全驅(qū)散李阿牛心頭那層由夢境帶來的朦朧迷霧與深刻警示。他早早起身，先是輕手輕腳地查看了母親的情況，見老人家睡得還算安穩(wěn)，咳嗽聲也稀疏了些，心下稍安。他一邊生火準(zhǔn)備熬煮那清得見底的稀粥，一邊反復(fù)咀嚼著夢中紅狐貍那焦急的警告——“明日別走后山的路，走了會出事！”

這夢太真實了，真實到讓他無法將其僅僅視為無稽的幻象。他打定主意，無論如何，今天絕不能踏足后山半步。他打算先去前山路口看看，那棵攔路的老槐樹是否已被早起的鄉(xiāng)鄰們合力移開；若沒有，他便去村子?xùn)|頭那片雖然柴火不那么豐茂，但絕對安全的小樹林碰碰運(yùn)氣。

就在他剛把米粒少得可憐的粥鍋架在灶上，門外傳來了一陣略顯急促的敲門聲，伴隨著一個刻意放得和緩，卻難掩其粗糲本色的嗓音：“阿牛！阿牛兄弟在家嗎？”

阿牛有些疑惑，這么早會是誰？他走過去打開門，只見門外站著的人，竟是那張屠戶！更讓他驚訝的是，張屠戶那張平日里總帶著幾分倨傲和不耐煩的肥臉上，此刻竟堆滿了堪稱“和藹”的笑容，手里還捧著兩個用油紙包著、正散發(fā)著誘人肉香和麥香的大包子。

“屠戶？您這是……”阿牛一時有些反應(yīng)不過來。

“呵呵，阿牛啊，早起剛蒸好的肉包子，餡兒足油水多，想著你和你娘日子清苦，特意給你們送兩個過來，嘗嘗鮮，也補(bǔ)補(bǔ)身子?！睆埻缿舨坏劝⑴＞芙^，便熱情地將包子塞到他手里，那雙小眼睛卻不著痕跡地往屋里瞟了瞟，似乎在打量著什么。

阿牛握著手里溫?zé)岬陌樱闹懈窃尞?。這張屠戶是鎮(zhèn)上出了名的吝嗇鬼，平日里恨不得一個銅板掰成兩半花，今天怎么會突然大發(fā)善心，給他家送肉包子？這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。他連忙推辭：“屠戶，這太貴重了，我們不能要，您還是……”

“哎！跟我還客氣什么！”張屠戶大手一揮，打斷了阿牛的話，臉上的笑容愈發(fā)殷切，“咱們鄰里鄰居的，互相幫襯不是應(yīng)該的嘛！哦，對了，昨天聽你說去了后山，還救了一只紅狐貍？嘖嘖，真是奇遇啊！后來你沒再回去看看？那狐貍通人性，說不定還會報恩呢！”

他話鋒一轉(zhuǎn)，終于露出了些許真實意圖，裝作不經(jīng)意地提議道：“我看你昨天從那后山砍的柴火，品相是真不錯。正好，我知道后山有一條近路，特別好走，而且那片地方的柴火，又干又好砍，比你昨天去的那地兒強(qiáng)多了！要不，今天咱倆搭個伴，我?guī)闳ツ莾海勘?zhǔn)你半天就能砍夠三擔(dān)柴的錢！”

若在平時，聽到有這樣的好事，急需錢給母親抓藥的阿?；蛟S還會心動一下。但此刻，那清晰的夢境警告言猶在耳，他心中警鈴大作。這張屠戶突如其來的熱情，以及他對后山和紅狐貍異乎尋常的關(guān)注，都讓阿牛覺得不對勁。他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：張屠戶并非真心幫他，而是想利用他，去尋找、甚至捕捉那只紅狐貍！

想到這里，阿牛后背不禁冒出一層冷汗。他立刻堅定了念頭，毫不猶豫地?fù)u頭拒絕，語氣誠懇卻異常堅決：“謝謝屠戶的好意，心領(lǐng)了。不過，我今天不打算去后山了。前山的路說不定已經(jīng)通了，就算沒通，我去東邊小樹林砍點(diǎn)也夠了。后山……我以后還是不去了?！?/p>

張屠戶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一下，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慍怒和失望。他沒想到這平日里看著憨厚好說話的李阿牛，今天竟如此固執(zhí)。他強(qiáng)壓下心頭的不快，又換上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，繼續(xù)勸誘：“阿牛啊，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死心眼呢？那東邊小樹林能有什么好柴火？盡是些細(xì)枝爛葉，賣不了幾個錢！你娘還等著藥錢呢，有機(jī)會多砍點(diǎn)好柴，早點(diǎn)湊夠錢給你娘抓藥不好嗎？那條近路真的特別安全，我還能騙你不成？”

然而，無論他如何舌燦蓮花，將那條“近路”描繪得如何平坦便捷，將后山的柴火說得如何豐茂易得，阿牛只是堅定地?fù)u頭，重復(fù)著那句話：“不了，屠戶，謝謝您，我真不去后山了?！?/p>

幾次三番勸說無效，張屠戶終于失去了耐心。他臉上的假笑徹底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鄙夷和惱怒的神情。他在心里惡狠狠地咒罵：“不識抬舉的蠢貨！窮酸命！有天大的發(fā)財機(jī)會擺在眼前都不知道抓住，活該你一輩子受窮！你不去，老子自己去！等老子抓住那紅狐貍，賣了天價，看你后不后悔！”

他冷哼一聲，再也懶得維持表面的客氣，陰陽怪氣地扔下一句：“行吧行吧，你樂意砍那些破爛柴火隨你便，當(dāng)我沒說！”說罷，也不再理會阿牛，轉(zhuǎn)身拂袖而去，連阿牛在后面說的“謝謝您的包子”都充耳不聞。

看著張屠戶氣沖沖遠(yuǎn)去的背影，阿牛心中那不安的感覺愈發(fā)強(qiáng)烈。他隱約覺得，張屠戶這一去，恐怕要出事。但夢示是針對自己的，他也不能強(qiáng)行阻攔他人，只能暗自嘆了口氣，希望是自己多慮了。

而張屠戶離了阿牛家，并未回肉鋪，而是徑直回了家，再次扛起昨晚就準(zhǔn)備好的那個大號捕獸夾、麻袋和繩索。貪念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燒，早已將昨夜獨(dú)自進(jìn)入后山時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恐懼燒得干干凈凈。他此刻滿腦子都是紅狐貍那身價值連城的火紅皮毛，以及換成白花花的銀子后，他該如何揮霍享受的美妙場景。

“那狐貍腿斷了，肯定跑不遠(yuǎn)！阿牛那傻子說就在他救狐貍的那片草叢附近……老子今天就是掘地三尺，也要把它揪出來！”張屠戶眼中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兇光，趁著清晨霧氣未散，路上行人稀少，再次一頭扎進(jìn)了云霧山后山那片愈發(fā)顯得陰森神秘的林地之中。他并不知道，他正一步步走向的，并非夢想中的金山銀山，而是一個早已為他準(zhǔn)備好的、萬劫不復(fù)的深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