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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幡然醒悟，福禍相依（第1頁）

“錦華祥”的生意日益紅火，甚至超過了被騙之前的鼎盛時期。沈仲文的身體在馮氏和蘇婉娘的悉心照料下，也漸漸康復(fù)，雖然不復(fù)從前那般精力充沛，但處理日常事務(wù)已無大礙。

隨著生意的復(fù)蘇，沈仲文與蘇婉娘的接觸也愈發(fā)頻繁。他需要與她商議新花色的定稿，聽取她關(guān)于工藝改進的意見，共同應(yīng)對客商的各種需求。在這個過程中，他對蘇婉娘的了解越來越深，內(nèi)心的震撼與敬佩也與日俱增。

他親眼看到，蘇婉娘是如何一遍遍不厭其煩地修改畫稿，只為追求一個線條的完美；看到她如何與工匠們一起鉆研新的染法，手上甚至沾染了洗不掉的顏料，卻毫不在意；看到她面對客商巨額的訂單時，依舊堅持品質(zhì)，絕不偷工減料，言出必踐；看到她將所得的豐厚工錢，除了必要的家用，幾乎都用來購買相關(guān)的書籍、工具，或是接濟更困難的鄰里；更看到她對待女兒阿念時，那深沉而智慧的母愛，既嚴格又溫柔，將阿念教養(yǎng)得懂事知禮。

蘇婉娘的聰慧、勤奮、誠信、堅韌，以及她那不依附于任何人、憑手藝安身立命的傲骨，如同一面清澈無比的鏡子，照出了沈仲文過往的荒唐與不堪。

他不禁將蘇婉娘與柳煙蘿放在一起比較。柳煙蘿的美，是浮在表面的、精心雕琢的、帶著明確目的性的，如同色彩艷麗的毒蘑菇，誘人卻致命。而蘇婉娘的美，則是內(nèi)斂的、從骨子里透出來的，源于她的才華、品性和那份歷經(jīng)磨難而不屈的堅韌，如同深谷幽蘭，默默散發(fā)馨香，滋養(yǎng)著身邊的人。一個險些讓他萬劫不復(fù)，一個卻在他跌入深淵時伸出援手，將他拉回人間。

這種強烈的對比，日夜啃噬著沈仲文的心。他不再是那個被美色迷昏頭的富商，劫后余生的他，開始了深刻的自我反思。他回想起自己當初在醉月樓初見柳煙蘿時的丑態(tài)，回想起自己為了博她一笑一擲千金的愚蠢，回想起自己對馮氏忠言的厭煩與呵斥，回想起自己疏于生意、差點將祖業(yè)敗光的荒唐……每一樁，每一件，都讓他羞愧得無地自容。

這一日，傍晚時分，蘇婉娘剛剛指導(dǎo)完繡娘們一批復(fù)雜針法的運用，正準備帶著阿念回房。沈仲文叫住了她，請她到書房一敘。

書房里，燭火搖曳。沈仲文看著眼前這個衣著素凈、不施脂粉，眼神卻明亮而堅定的女子，心中百感交集。他站起身，對著蘇婉娘，深深作了一揖。

蘇婉娘嚇了一跳，連忙側(cè)身避開：“老爺，您這是做什么？折煞民女了！”

沈仲文直起身，眼中滿是真誠的愧悔與感激：“蘇娘子，這一揖，你受得起！若非當日你雪中送炭，悉心照料，沈某恐怕早已命喪黃泉；若非你巧手匠心，力挽狂瀾，沈家祖業(yè)和我這滿門上下，恐怕也已流落街頭。你于我沈家，恩同再造！”

他頓了頓，聲音有些哽咽：“回想沈某往日行徑，貪戀美色，是非不分，聽不得逆耳忠言，險些釀成滔天大禍……與蘇娘子的品性相比，沈某真是……真是枉自為人！”說到動情處，他竟流下了悔恨的淚水。

蘇婉娘靜靜地看著他，目光溫和，并無言語。她知道，這個男人需要這場宣泄與懺悔。

沈仲文抹去眼淚，繼續(xù)道：“經(jīng)此一劫，沈某方知，外在的浮華虛榮，不過是過眼云煙，甚至是穿腸毒藥。唯有內(nèi)在的德行與真才實學(xué)，才是立身之本，才是家族興旺的基石。蘇娘子，是你讓我明白了這個道理?！?/p>

他深吸一口氣，鄭重地道：“從今往后，我沈仲文定當洗心革面，恪守商道，善待家人，再不做那等糊涂之事！”

當晚，沈仲文也找到了馮氏，摒退左右，對著發(fā)妻，雙膝跪下，淚流滿面地懺悔自己的過錯，懇求她的原諒。馮氏本就心軟，見丈夫歷經(jīng)大難后truly幡然醒悟，心中積壓的委屈與怨憤也消散了大半，夫妻二人抱頭痛哭，隔閡盡去，關(guān)系反而比以往更加融洽緊密。

沈仲文徹底收了心，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“錦華祥”的經(jīng)營中。他不再是那個甩手掌柜，而是事必躬親，與蘇婉娘緊密合作，與掌柜伙計共同商議，誠信經(jīng)營，童叟無欺。在他的用心管理和蘇婉娘不斷推出的新奇花色、精湛工藝的支持下，“錦華祥”的名聲越來越響，生意蒸蒸日上，不僅迅速彌補了之前的虧空，還在一年后，于臨安府最繁華的御街上，新開了一家規(guī)模更大的分號，引得全城矚目。

沈仲文正式聘請?zhí)K婉娘為“錦華祥”的總設(shè)計師，給予她極高的待遇和絕對的尊重，綢緞莊所有與花色、工藝相關(guān)的事務(wù)，皆由她決斷。蘇婉娘也并未因身份的改變而驕矜，依舊沉靜謙和，專注于她的設(shè)計與技藝提升。

有時，一些過往相熟的商賈見沈家不但未倒，反而更加興旺，不免帶著幾分調(diào)侃對沈仲文說：“沈兄，當初你癡迷那歌姬，差點傾家蕩產(chǎn)，沒想到最后，反倒是讓那個貧婦蘇婉娘占了大便宜，成了你錦華祥的頂梁柱，這可真是……世事難料啊！”

若在以往，沈仲文或許會覺得面子掛不住。但此刻，他卻坦然一笑，語氣真摯而篤定：“諸位此言差矣。這不是蘇娘子占了便宜，而是我沈仲文，是我‘錦華祥’，天大的福氣！若非經(jīng)歷那場劫難，我怎會幡然醒悟？又怎會識得蘇娘子這等身懷絕技、品性高潔的人才？是她挽救了我，也成就了‘錦華祥’的今日。能得她相助，是我沈家?guī)资佬迊淼母７郑　?/p>

這番話傳到蘇婉娘耳中，她也只是淡淡一笑，依舊每日埋首于她的畫稿與絲線之間。對她而言，靠自己的雙手和才華贏得尊重與富足的生活，遠比任何虛名都來得踏實。沈仲文的醒悟與改變，讓她欣慰，但也僅此而已。她的世界，有著更廣闊的天地，那就是她所熱愛的、并能為之奉獻一生的技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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