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風塵,心似箭鏃。沈仲文幾乎是日夜兼程,以比去時更快的速度趕回了臨安府。馬車抵達錢塘縣時,已是傍晚,他卻沒有先回府邸向馮氏報個平安,甚至沒有去綢緞莊看一眼,而是命車夫直接駛向城西的醉月樓。
他懷揣著那只裝有玲瓏玉簪的錦盒,如同懷抱著曠世奇功,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心中的佳人獻寶,聆聽她的贊嘆與感激,收獲那期盼已久的“回報”。
華燈初上,醉月樓依舊是一派笙歌鼎沸。沈仲文無視了門口龜公的殷勤招呼,也顧不上與相熟的李掌柜等人寒暄,徑直找到老鴇,語氣急促而興奮:“媽媽,快!快去請柳姑娘!告訴她,她所要之物,沈某幸不辱命,尋回來了!”
老鴇見到沈仲文,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訝異,似乎沒料到他竟真能找回玉簪,而且速度如此之快。但她立刻堆起滿臉笑容,連聲道:“哎喲!沈老爺真是神人也!這么快就找到了?您稍候,稍候!我這就去請煙蘿!她若知道,不知該有多高興呢!”說著,扭動著腰肢,急匆匆地上樓去了。
沈仲文在雅間內(nèi)坐立不安,時而坐下,時而站起,時而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冠,時而小心翼翼地將那錦盒放在桌上最顯眼的位置。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得飛快,手心也因為緊張和期待而微微出汗。
終于,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,以及環(huán)佩叮當?shù)妮p響。雅間的門被推開,一身淺碧色衣裙的柳煙蘿,在老鴇的陪同下,裊裊娜娜地走了進來。她今日似乎略施薄粉,更顯得眉目如畫,燈光下,肌膚瑩白得近乎透明。
“沈老爺?!彼欢Y,聲音依舊輕柔,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桌上那只精致的錦盒。
“柳姑娘!”沈仲文連忙起身,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,卻依舊難掩激動,“你快來看,這是否就是你遺失的那支祖?zhèn)饔耵??”他上前一步,親手打開了錦盒的蓋子。
剎那間,錦盒中的玲瓏玉簪在燈光下展露無遺。溫潤的白玉材質(zhì),巧奪天工的玲瓏雕紋,在紅色絲絨的映襯下,散發(fā)著柔和而誘人的光澤。
柳煙蘿的目光落在玉簪上,凝注了片刻。沈仲文緊緊盯著她的臉,不愿錯過任何一絲表情的變化。他看到她那雙鳳眼之中,似乎極快地閃過了一抹異樣的神色,那神色復雜難辨,似乎有驚訝,有一絲如釋重負,又似乎帶著點別的什么,但消失得太快,沈仲文根本來不及捕捉。
隨即,柳煙蘿的臉上綻放出了沈仲文從未見過的、極其明媚動人的笑容。那笑容如同冰雪消融,春花綻放,瞬間驅(qū)散了她平日里的清冷,變得無比嬌媚。她伸出纖纖玉指,輕輕拿起那支玉簪,指尖微顫,仿佛在觸摸一件失而復得的絕世珍寶。
“是它……真的是它……”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哽咽,眼波流轉(zhuǎn),望向沈仲文時,已滿是崇敬與感激,“沈老爺!您……您竟然真的幫煙蘿尋回了此簪!煙蘿……煙蘿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您才好!”她說著,竟似要落下淚來。
美人垂淚,我見猶憐。沈仲文只覺得心都要化了,連日來的奔波勞碌、耗費的巨額銀錢,在此刻都變得無比值得。他連忙道:“柳姑娘言重了!能為姑娘效勞,是沈某的榮幸!只要姑娘開心,沈某便心滿意足了!”
一旁的鴇母適時地插話,語氣夸張:“哎呀呀!真是蒼天有眼!煙蘿,你日思夜想的寶貝總算回來了!這可全是沈老爺?shù)墓诎。∧惝敵踉S下的諾言,可不能忘了??!”
柳煙蘿聞言,俏臉微紅,更添艷色。她羞澀地低下頭,輕聲道:“媽媽說的是。煙蘿雖出身微賤,卻也懂得一諾千金的道理。既然沈老爺已為煙蘿尋回玉簪,煙蘿……煙蘿自當履行承諾,此生愿追隨老爺左右,為奴為婢,報答大恩?!闭f罷,她抬起眼簾,那目光中含羞帶怯,又帶著無限情意,直勾勾地望進沈仲文心里。
沈仲文心花怒放,狂喜之情難以言表。他立刻轉(zhuǎn)向老鴇,豪氣干云地說道:“媽媽,柳姑娘的贖身銀是多少?我這就付了!”
老鴇笑得見牙不見眼:“沈老爺真是爽快人!煙蘿是我們樓里的頭牌,這贖身銀嘛……原本至少也要一千五百兩。但沈老爺您是我們醉月樓的貴客,又幫煙蘿完成了心愿,媽媽我做主,就算您一千兩好了!”
一千兩銀子,加上之前尋找玉簪花費的超過兩千兩,為了一個柳煙蘿,沈仲文已投入了三千多兩白銀,這還沒算上后續(xù)安置的費用。但他此刻已被巨大的“勝利”沖昏頭腦,絲毫不覺心疼,當即取出早已備好的一千兩銀票,爽快地交給了老鴇。
手續(xù)辦妥,柳煙蘿回房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細軟和琵琶,便隨著沈仲文走出了醉月樓。她回頭望了一眼那燈火輝煌的樓宇,目光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,隨即又恢復了那溫柔順從的模樣,依偎在沈仲文身邊,登上了前往別院的馬車。
沈仲文早已在城外西湖邊購置了一處精巧別致的院落,名為“棲云小筑”,作為金屋藏嬌之所。小筑內(nèi)亭臺樓閣,假山流水,布置得極為雅致,一應(yīng)仆從丫鬟也都配備齊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