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門被鎖,如同囚籠。白柳青初時還在奮力拍打、呼喊,直到嗓子嘶啞,手掌紅腫,門外卻始終一片死寂,唯有師傅沉重而漸行漸遠(yuǎn)的腳步聲。絕望像冰冷的潮水,一點(diǎn)點(diǎn)淹沒了他。
他頹然滑坐在地,背靠著冰冷的門板,心中五味雜陳。憤怒、委屈、不解,還有對婉娘強(qiáng)烈的擔(dān)憂,交織在一起,幾乎要將他逼瘋。師傅的話,像一根根毒刺,不斷在他腦海里回響——“奸夫淫婦”、“做局坑你”、“卷款私逃”……每一個字都讓他心如刀絞。
他不信!他無論如何也不愿相信!那個在他懷中顫抖哭泣、眼神清澈又無助的女子,會是如此蛇蝎心腸?這一定是師傅的偏見!是因為師傅不喜婉娘,才會將普通的親戚往來想象得如此不堪!師傅根本不懂,婉娘之于他,不僅僅是一個想要娶的女子,更是他犯下過錯后,唯一能抓住的救贖。承認(rèn)婉娘是騙子,就等于承認(rèn)自己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蠢貨,承認(rèn)自己那晚的沖動徹底毀了自己的人生!
“不行……我不能被困在這里……”白柳青猛地抬起頭,眼中布滿了血絲,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在他臉上浮現(xiàn),“師傅正在氣頭上,說什么他都聽不進(jìn)去。婉娘還在等著我,她若知道我被她口中的‘老棺材瓤子’關(guān)了起來,該有多害怕?多無助?”
一個瘋狂而悲壯的念頭,在他心中迅速滋生、膨脹——私奔!
對,帶著婉娘離開這里!離開這個不再理解他、禁錮他的地方!只要和婉娘在一起,到一個沒有人認(rèn)識他們的地方,憑借自己的手藝,一定能重新開始,過上幸福的生活。到時候,時間會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,等師傅氣消了,他再帶著婉娘和孩子回來請罪,師傅一定會原諒他們的!
這個念頭一旦產(chǎn)生,便如同野火燎原,再也無法遏制。他被自己的“深情”和“犧牲”感動著,一種悲壯的英雄主義情懷充斥著他的胸膛。
他不再拍門,而是開始冷靜地觀察房間。窗戶是從里面閂上的,這難不倒他這個木匠。他悄無聲息地走到窗邊,小心翼翼地?fù)荛_窗閂,推開一條縫隙,觀察著外面的情況。夜色已深,院子里靜悄悄的,師傅的房中也沒有燈火,想必是氣累了,已然睡下。
白柳青心中一陣竊喜,又夾雜著對師傅的愧疚。但他立刻將這愧疚強(qiáng)行壓下,告訴自己,這是為了愛情,為了未來,不得已而為之。
他迅速行動起來,將自己這些年辛苦積攢的所有錢財——幾錠大小不一的銀子和一串銅錢,仔細(xì)地包好,揣進(jìn)懷里。這是他準(zhǔn)備用來辦婚禮、置辦家當(dāng)?shù)娜糠e蓄。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這間他生活了多年的屋子,目光復(fù)雜,最終一咬牙,敏捷地從窗戶翻了出去,悄無聲息地落地,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。
他不敢走大路,專挑僻靜的小徑,朝著村尾婉娘家的方向疾步而行。夜風(fēng)吹在他滾燙的臉上,卻吹不散他心頭的熾熱與決絕。他腦海中已經(jīng)開始勾勒未來的美好藍(lán)圖,甚至想到了和婉娘的孩子該取什么名字。
終于,那間熟悉的破屋輪廓出現(xiàn)在眼前。屋內(nèi),竟還透出一點(diǎn)微弱的燈光。白柳青心中一喜,看來婉娘還未睡下,是在等他嗎?他更加確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。
他抑制住激動的心情,沒有敲門,而是直接推開虛掩的院門,快步走了進(jìn)去,又輕輕推開屋門。
“婉娘!”他低聲呼喚,臉上帶著期盼的笑容。
屋內(nèi)的情景卻讓他微微一愣。婉娘確實(shí)沒睡,正坐在桌邊,而那個“王表哥”,也赫然在座!二人似乎在商議著什么,見白柳青突然闖入,都嚇了一跳,臉上同時閃過措手不及的驚慌。
“柳……柳青?”婉娘率先反應(yīng)過來,強(qiáng)自鎮(zhèn)定地站起身,“你……你怎么這么晚來了?還……還從外面直接進(jìn)來?”她的語氣中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和不滿。
那王表哥也站起身,臉上擠出一絲干笑:“白……白兄弟,深夜到訪,有何急事啊?”
白柳青此刻滿心都是自己的“偉大計劃”,并未深究他們神色的不自然,反而覺得他們是受了驚嚇。他快步走到桌前,從懷里掏出那個沉甸甸的錢袋,放在桌上,語氣急促而興奮地說道:“婉娘,王……王大哥也在,正好!我是來帶婉娘走的!”
“走?去哪里?”婉娘蹙起眉頭,看了一眼錢袋,又看向白柳青。
“我?guī)煾邓煌馕覀冊谝黄穑盐益i了起來,我是偷跑出來的!”白柳青抓住婉娘的手,急切地說道,“我們不能留在這里了!婉娘,你跟我走吧,我們現(xiàn)在就離開這里!我有手藝,能養(yǎng)活你!我們找個沒人認(rèn)識的地方,重新開始!這些錢是我所有的積蓄,足夠我們安家了!等過幾年,師傅氣消了,我們再回來……”